晚上，蘇若水翻來復起地說不著。

她坐了起來，靜靜地聽著隔壁的聲音。他的呼吸聲很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

只有她一個人坐立不安嗎？蘇若水倒頭又把被子悶到了頭上。

驀地，她聽到了腳步聲，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和躡手躡腳要走出去的人對上了視線。

兩個人都愣住了。

厲君庭還保持著要跨出去的姿勢，被她發現了之后，立刻站直了，靠著門，有點手足無措。

還好屋里夠黑，只有窗外的月色能夠照出他發紅的耳朵，“你還沒睡？”

“睡不著。”蘇若水道，“你要出去嗎？”

“渴了。”厲君庭說。

他話說完，蘇若水翻身下床，披上了衣服，說，“你要去廚房喝水？我帶你去，你不知道東西放在哪天。”

白天大媽跟她好好說了一下廚房怎么用，還是她帶他去比較好。

厲君庭也不推辭。

兩個人走到了廚房，蘇若水給他倒了一杯水，他禮貌的說了一聲“謝謝”，靠著爐灶開始喝水。

他十六歲的時候還在劍橋念書，看著有點木訥，雖然依舊很聰明很敏銳，可是和那個殺伐果斷，無情冷血的厲君庭絲毫不同。

厲君庭發現蘇若水一直在看他。

“怎么了，我臉上臟了嗎？”他說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蘇若水立刻別過臉去，低聲道，“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和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

他想了想，問，“現在的我，是什么樣子的？”

蘇若水垂下眼，“我對你不是很熟悉。”

“你說說你知道的就行了。”他說。

蘇若水想到她聽聞的那些事，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你現在，是厲氏的家主，是厲氏集團的總裁，掌握著整個厲氏，聽他們說，你還是軍區的掌權人，九團的領袖。”

厲君庭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厲天雄呢？”

他眼里有一團火。

“他死了。”蘇若水頓了頓，“大家都說是你逼死了他，逼得他吞槍自殺。”

冗長的沉默。

蘇若水看向他，發現他手里握著碗，黑眸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說，“他死了？什么時候的事情？”

“七年前的事。”蘇若水道。

“那就是我二十歲的時候，沒想到四年后他就死了啊，還是被我逼死的。”十六歲的他對這件事真的沒什么感覺，只是有種痛快和欣喜，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死了啊！”

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蘇若水說，“抱歉，我太激動了。你不知道我想殺了他想了多少年，他死了，我真的很高興。”

蘇若水鬼使神差地問，“為什么？”

厲君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他逼死了我媽媽，最后，我逼死了他。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大概是不想談論這件事，他笑了笑，問，“你還有什么能告訴我的嗎？對了，我有沒有妻子？”

一口氣突然堵在了喉嚨里，蘇若水無言。

“……有，不過前不久你離婚了。其實也算不上離婚，你和岳小姐根本沒有領證。她很生氣，要打擊報復厲氏，但是看樣子她的計劃并不能成功，沒有人可以威脅厲君庭。”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好像很信任我的樣子。”

蘇若水愣了愣，搖頭說，“這些都是我聽來的，等你離開這里之后，可以去問問別人，比如你的管家厲朗，他知道的肯定很多。我……我倒也不是信任你，而是你確實很厲害。”

蘇若水看了看時間，“很晚了，我回去睡了。”

她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厲君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手掌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眉宇皺成一團。

第二天，大叔們說要厲君庭去小島的樹林子看看。這片島是橢圓形的，中間位置都是茂盛的樹林，湖村的人都住在靠北的海岸邊。

“光是靠海吃海還不行，水哪里來？就從那里來。”老張指著樹林的制高點說，“我們平時也回去樹林子里，采點蘑菇什么的，難得這兒有你這樣的青壯年，剛好可以給我搭把手。”

厲君庭不拒絕，很是爽快的點頭，“好。”

“小伙子有出息！”老張大笑道。

大媽這時拉著蘇若水跑了過來，說，“老張，讓小江也跟著去吧！小江，你跟著張大叔去林子里，采一些蘑菇回來，行不？”

厲君庭的目光突然變得熱切了。

蘇若水頂著巨大的壓力，點點頭，“當然可以。”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個王叔跟著上去。

從小徑進到樹林子，到處都是參天的樹木，蘇若水手里提著籃子，眼睛四處尋找著蘑菇。

“啊！”

她一直在看四周，忘了看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節枯枝，整個人往前一撲。

厲君庭伸手拉住了她，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看看她有沒有事，“小心。”

蘇若水說了一聲謝謝，退后幾步，又去找蘑菇了。這回，她還故意走得遠了一點，避免和厲君庭撞上。

她為什么躲著我？厲君庭郁悶了。

“從這邊上去，就有一個湖，平時下的雨水都攢在湖里。我們的父輩開了一條流水渠，平時喝的水就是從流水渠流下來的。不過這樹林子里有野獸，昆蟲，有的時候會有一些動物死在了湖里，污染水源。所以我們經常會組織幾個人，一起上去看看，要是有，就撈出來，肉還能加餐呢。”老張指著流水渠，對厲君庭說。

“嗯，那今天是要上去看看？”他問。

“當然了。”老張哈哈大笑，“怎么，還真以為是來采蘑菇的？走吧，上去！對了，小江，你要跟我們一起上去嗎？”

不等蘇若水回答，厲君庭替她回復道，“她不去，她要回去了。”

蘇若水挎著籃子，聽了他的話就生氣，對老張說，“我當然也去，大媽讓我多采點蘑菇，這底下的太少了，我要上去看看。”

“也好。”老張說，“這上去的路不好走，小厲你多拉著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