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安收到消息后就趕過來的。

一段時間沒見蘇若水，她變化很大。雖然還是那張臉，可是不復當初的氣質。

江敬安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這個用陰沉目光看著自己的是那個便宜女兒。他走過來，腳下皮鞋噠噠響。

“你媽還好吧？我剛剛收到消息就過來了——”江敬安看了病床上的蘇心一眼，皺眉，“發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鬧得這么兇？你惹你媽生氣了？”

那語氣，就像是父親在教訓不懂事的女兒似的。

一道譏諷的笑很快出現，又很快消失，蘇若水眼神淡淡，“你來了就好，我還愁著見不到你。”

她瞥了一眼門口。

安琴沒有離開，或許是被蘇若水的態度驚著了，她眉頭緊鎖，嘴唇輕輕囁嚅著，好像在和誰說什么話。

而她的視線一直無意地瞟向他們這邊，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的嘴唇。

“她知道了。”蘇若水看向床上的蘇心，“她知道我和你的交易了。”

江敬安絲毫不慌張，只是眉頭狠狠地擰成了一團。

“所以她反應才那么大？是誰告訴她的？難道，你打算毀約？”江敬安把矛頭指到了蘇若水身上。

“你看我媽媽現在的樣子，要說最不想讓她知道的人，不應該是我嗎？我怎么可能會主動告訴她，更別談毀約了。怎么，你沒有在這個房間里裝攝像頭、監視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蘇若水嘲諷道。

江敬安的視線，掃了一圈這個有些古老，又有些典雅的舊房間，道：“看來你不知道，這里可不是醫院。圣瑪麗不僅僅是一個修道院，更是一個庇護所。別說是我了，哪怕是厲君庭，也沒辦法在這里隨隨便便安插眼線。”

這里沒有監控，不僅沒有江敬安的，也沒有厲君庭的。

所以，江敬安在這里受到諸多限制。他不是圣瑪麗的主人，也是走的正常流程，才把蘇心送進來。在這里，他和厲君庭都沒有特權。

把蘇心送到這里來，他何嘗不是斷了一臂？可是對手也束手無策，這么做，是值得的。

“真的？”蘇若水不相信。

江敬安擺擺手，不和她說這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該告訴我了。”

“我也不知道。”蘇若水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了媽媽，我和你做了交易的事情。她聽了之后情緒很激動，以死相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她不能告訴江敬安自己懷了厲君庭孩子的事情。

“不是你說的……那會是誰說的呢……難道是……”

蘇若水聽出了他的意思，主動回答他沒說完的問題，“不是。”

她從床邊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傷口，“剛才為了攔住媽媽，我也受了一點傷。怎么說她都替你生了孩子，你應該去醫生那里問問她的情況吧？”

不等江敬安開口，她走向安琴，“我們回去。”

安琴皺著眉睨了江敬安一樣，跟上腳步很快的蘇若水。

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情，按說現在，她應該先留下善后……

“少夫人，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您先回去，我隨后就到。”

蘇若水回頭，扯了扯唇，“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受傷了，結果還要一個人回去嗎？”

她話里的不悅十分明顯了。

這幾天的蘇若水，不斷在打破安琴對她的認識。

終于，安琴忍不住說，“少夫人，您和之前不一樣了。”

“哦？”她拖著長長的尾音，微微上揚，“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了？是比以前更清醒了，還是比以前更聰明了？”

聰明到你在讀唇語都看出來了。

不就是害怕我傳遞消息給江敬安嗎……她眼里的暗色都快要溢出來了，說不清除了“醒悟”之外還有什么感覺。

安琴皺眉，“清醒？聰明？”

以前的蘇若水，在她看來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自己和厲君庭的差距，知道自己差謝菲意，差岳相依那么一大截，所以她很努力，想要追逐上他們的身影。

而那時，她是努力的，是善良的，怎么會在這兩天里變化這么多？

“難道你以前就不清醒不聰明嗎？少夫人，我更喜歡以前的你。以前的你，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誰。”

是啊，她那時，把自己想到了最塵埃里。卑微地愛著他，卻陡然發現，她不過是個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無法獲得的可憐蟲。

至于愛？

面對謝菲意懷著的孩子，蘇若水有這個勇氣說出“他是愛我的”這五個字嗎？

面對在電視上宣布他們婚訊的岳相依，蘇若水有勇氣說出“他是愛我的”這五個字嗎？

她的自尊早就被踩到塵埃里了，是她自己，親手，一腳又一腳，踩下去的。

“……”蘇若水嘴唇囁嚅，說了一句話。

可惜她聲音很小，太模糊了，安琴沒聽清楚。

“這些話，你不應該說吧？小心我告訴君庭哦。”她笑了笑，眼里卻絲毫沒有笑意，“要是我回去之后剛好遇到他，他知道我受傷了你卻不陪著我回來，會不高興的吧？”

這倒是。

安琴表情稍霽。

她只好吩咐別人過來收拾殘局，特別是要封鎖消息。

負責蘇心日常醫療情況的團隊，是圣瑪麗修道院的醫生們。雖然他們不是江敬安的人，可也要防止他們把不應該透露的消息告訴江敬安。

接替安琴的人來得特別快，她們前腳剛走，后腳立刻有人到了。

曹俊生推開醫務室門的時候，看見醫生正在關窗。對方微微愣了愣，輕輕咳了兩聲，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曹俊生皺眉，問，“醫生，剛才有人來過嗎？”

醫生想到了中年人的吩咐，搖搖頭，“沒有。”

窗戶外，江敬安甩了一個大馬趴。但是擔心被發現，他緊緊地咬著牙關。聽著里面的人說話，以及漸漸離去的腳步聲，他才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她竟然都學會暗示了。

江敬安沒有去想蘇若水的變化，他只是欣喜若狂。

她居然真的懷上了！太好了！看來，他會有新的籌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