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卿是在亥時回來的。

于喬強撐著困倦的身體等在院子了，好不容易看見他回來了，立刻迎上前：“你總算回來了！”

方長卿詫異她此刻在這里：“天寒露重，你怎么不在屋里待著？”

“我們現在又不住一處，我不在這里待著，怎么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于喬拉著他往石椅上一坐，“你看今天月色這么好，我們在這里喝酒聊天吧？”

方長卿深深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于喬有點心虛的低下頭給他倒酒，然后舉杯道：“干杯！”

“嗯？”

“來嘛！”

于喬撞了一下他的酒杯，一口喝下，然后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

方長卿無奈，只能也一口飲下，意外的是唇齒間蔓延開一股甜味，還帶著桃花的清香：“桃花酒？”

“喝出來了啊！這是洛幽自己釀的。”于喬又喝了一杯，滿意的瞇起了眼睛，“洛幽這個人看起來清清冷冷的，釀酒倒是很好喝。”

她喝的盡興了，才抬起頭看向天空：“你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方長卿卻沒有抬頭，而是看著于喬：“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被你看出來了？”于喬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葉歡跟我說，你來這里是有別的事要做，所以我想問問你是什么事，我能不能幫上忙，但是我又怕你不愿意讓我知道……”

她停頓了幾秒，視線轉向方長卿的臉：“你就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方長卿沉默了一會：“葉歡還跟你說了什么？”

“其他就沒說什么了。”于喬抿了抿唇，托著腮道，“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我沒什么不想說的，本來就沒什么事。”方長卿淡淡道，“我來這里，就是為了找你，把你帶回去。”

于喬凝視著他，眼里閃動著微光：“你為什么不想我留在這里？如果我留下來，當了女皇，不就可以讓大魏和西岳維持和平了嗎？”

“就算是和平，也只是暫時的。”方長卿冷聲道，“大魏和西岳的一仗，在所難免，如果你坐上這個皇位，以后只怕明槍暗箭不會少，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況且家中，文兒和幺兒還在等你。”

這也是于喬打算離開西岳的原因。

其實她之前答應來這里，真的是抱著想要當女皇，或許可以阻止兩國戰爭的想法，但現在想來還是太幼稚了，完全沒有想到坐上這個皇位之前，需要犧牲多少人的性命。那些百姓的命是命，這些扶持她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以命換命，她實在是做不到。

她是個大夫，所能顧及的，就是眼前之人的性命。

于喬喝的有點睡眼朦朧了，瞇著眼睛點頭：“你說的沒錯，我還有孩子。等茅十三被救出來，我就跟你走！”

“好。”

方長卿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于喬摟進懷里。

于喬身子忽然震了一下！

“怎么了？”方長卿低頭問道。

于喬垂下眼眸，搖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就在方長卿以為她是吃醉了酒要睡著了，卻聽到她輕聲囈語：“長卿，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永遠不要做危險的事，永遠也不要考驗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要……騙我。”

握著她肩膀的手一緊，片刻，方長卿輕輕笑道：“好。”

于喬閉上了眼睛。

院內一片寧靜。

方長卿將于喬抱回房間，看著她閉著眼睛熟睡，安靜的樣子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兔子。

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才是她最乖巧的時候。

明明生的一副瘦小的模樣，卻像是張牙舞爪的小獅子，每次炸毛的時候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方長卿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溫柔繾綣，卻又漸漸變得如刀鋒般冷冽。

葉歡。

他告訴于喬這些，是指望從于喬身上套到什么嗎？

看來這個男人，他要更小心應對才是。

……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于喬緩緩睜開眼，眼里滿是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

鼻尖似乎還縈繞著剛才在方長卿身上聞到的血腥味。

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在回來之前，應該就已經換過衣服了，若是旁人，恐怕并不會注意到。

但她不一樣，她是個大夫，加上她常年吞服各類草藥，嗅覺原本就比別人要靈敏，即便是一點點的血腥味，也會被她捕捉到。

今天他是去殺人了嗎？

殺了誰？

于喬腦海中蹦出一個名字來。

她驀的顫了一下。

不會，他應該不會去殺皇后的，他沒有殺皇后的理由啊！

可是除皇后外，此刻于喬根本想不到還有其他人。

實在是睡不著，阮素索性下了床，打算再出門透透氣。或許走的累了，她就能睡著了。

誰料她剛拉開門，就看見了一道黑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