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蓮！”

一聲喊叫劃破天空。

溫子然幾乎是翻下馬，踉蹌著朝鳳蓮跑去。

鳳蓮聽到聲音時已經回頭，看見了溫子然，面上并未有任何驚訝的情緒，似乎早已知道他會出現，往后退了兩步。

“你別過來。”

溫子然腳步一頓。

他滿目緊張，雙手伸向鳳蓮，似乎想將她拉回來，卻又不敢靠近：“鳳蓮，你是不是知道皇上下圣旨的事了？”

鳳蓮微微額首。

“你聽我說，就算我娶了公主，可我心中卻仍舊只有你。我保證，日后我絕對不會讓她欺辱了你！”

溫子然幾乎是要舉手發誓。

于喬好不容易才從馬上爬下去，就看見兩人呈現一種對峙的狀態，因為只有鳳蓮是面對著她的，所以于喬只能看見鳳蓮臉上的表情。

很平靜。

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鳳蓮定定的看著溫子然，輕聲開口：“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說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會讓你這樣心動了。”

溫子然啞然。

他沉默良久，沙啞著聲音道：“男子三妻四妾也實屬平常，但我保證，此生我愛的人只有你……”

“我忘了，你不記得了。”鳳蓮打斷他的話，竟然還有心情失笑出聲，只是這笑容中滿是悲涼，“五年前，你同我在洛陽初遇，你說等你功成名就，便會來娶我，絕不背叛彼此的誓言。我一直等，一直等，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可你卻忘了我。”

她癡癡的看著溫子然那張英俊的臉：“你忘了我們的誓言，忘了說這一生只有我一個人，我就知道，就算你現在喜歡上了我，但這一天，終歸會來的。”

“不是這樣的……”溫子然喃喃自語，“我只是忘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忘了……”

他抱住腦袋：“鳳蓮，我也想想起來，我想知道我到底忘記了什么，還有當初和你的誓言……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也想等你，可是我等不到了。”鳳蓮嘴角微揚，“你可知，為何我會這么快就知道這件事？”

溫子然霍然抬頭。

“你這么聰明，一定能猜到。”鳳蓮微微一笑，“只要有我在一日，公主便不會安心。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啊，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委屈。不過她這般喜歡你，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安心了。”

她一邊說，腳步一邊緩緩后挪。

似乎察覺到她的舉動，溫子然幾乎是一下子撲過去，然而還是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鳳蓮往山下墜去……

“不要！”

一聲凄厲的喊叫。

溫子然趴在地上，用力一抓，指尖卻只碰到了那冰涼的衣角。

她如同蝴蝶一般，落入了看不見底的深淵中。

腦海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炸開。

“子然，等你回來，就娶我好不好？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也不要分開了。”

“你既是新科狀元，便留在宮中吧。朕打算將昭陽公主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溫子然，我是公主，喜歡你是你的福氣，若你不愿，便是死！”

他身子一晃，淚流滿面。

為了守住對鳳蓮的承諾，在昭陽公主的逼迫下，他毫不猶豫縱身跳入河中，卻不曾想失去記憶。

他回到洛陽，再度愛上鳳蓮，卻也忘了他們的承諾。

他終是娶了她，卻辜負了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想起來了，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溫子然又哭又笑，眼里卻全是灰敗絕望：“我都想起來了，阿蓮，我們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你為什么不肯再等等我，聽我跟你解釋……”

于喬緩緩走上前。

剛才的一切來的太快，像是一塊大石頭，狠狠壓在了她的心上。

這么多年來，她親眼目睹過太多人死在自己眼前，卻從未如此震撼過。

她低頭看著山崖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在落下去的那一刻，鳳蓮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大抵是在等那個歸來的良人，等他棄了滿身榮華。哪怕顛沛流離，也愿與她四海為家。

……

于喬再次踏入這間房，已是十日之后。

溫子然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還算俊朗的臉龐，都凹了進去，面色蠟黃的坐在床邊。

“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于喬看著躺在床上那無聲無息的女子。

自從十日前，在山下尋到鳳蓮后，于喬拼盡全力，也只能吊住她的命，卻沒有辦法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即便是在現代，一個植物人什么時候能蘇醒，也未可知。

“于姑娘，謝謝你。”

溫子然一開口，嗓音就像是鋸木頭一樣。

那一日在山上，他哭啞了嗓子，回來之后，又不吃不喝日日守在這里，說話都不甚清楚：“我已向皇上辭官，打算帶著她去各地尋訪名醫，或許有一天，她會醒過來。”

“那昭陽公主……”

“皇上又如何肯將自己心愛的女兒，嫁給一個普通的百姓，而且還是個聲名狼藉的人。”溫子然淡淡道，“我已讓人在街上散播謠言，說我流連煙花女子，甚至不惜逼死自己的娘子，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當得了駙馬。前兩日，李公公已經帶了圣旨前來，說昭陽公主病重，恐耽誤了我，婚事便就此作罷了。”

他緩緩伸出手，撫摸著鳳蓮的臉頰：“阿蓮，你聽見了嗎，我們可以永遠沒有阻礙的在一起了。”

仍是寂靜無聲。

他深深的看著鳳蓮許久，才轉過身來：“這一次，多虧了你，趁著我現在還是洛陽知府，你可以提一個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定然會幫助你，就當做我給你的報酬。”

報酬……

于喬抿了抿唇，縮在寬大袖口中的雙手微微攥緊，眼里發出一抹亮光。

“我確有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