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不動聲色的帶著蘇雅去下一桌敬酒,雖然臉上還是一直帶著笑,若仔細看,那眼里的柔光已不復存在。
吳昕今天來最大的目的還是想看蕭長卿,哪怕剛才直覺告訴她今日有些不對勁,卻并沒有多想,目光時不時的瞟向主桌。
蕭長卿今天穿的是一套深藍色西裝,看起來更加豐神俊朗。
吳昕不由得看癡了,坐在蕭長卿旁邊的黎若水側了個身,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吳昕忙收回視線,黎若水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隔空遙敬。
吳昕也持起酒杯,回黎若水微微一笑。
兩個女人,都是笑不達眼底,各懷心思。
黎若水淺抿了一口也就放下,吳昕因心中嫉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剛才一入場就仔仔細細打量過黎若水,也格外關注了黎若水的行為舉止。
若是時光再倒退二十年,她與黎若水在同一個世紀,也像黎夏桑一樣,跟黎若水處在對立面,她自信自己絕不會輸。
見黎若水飲酒,眉頭也蹙著,緊張地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若水輕笑:“沒事,就是有點高興,年輕的時候你就已經夠搶手了,如今也能惹不少桃花,我可真幸運,能把你給拿下。”
蕭長卿的魅力,黎若水從不否認,并不吃醋,只是感到驕傲。
蕭長卿低笑:“被你拿下,我心甘情愿。”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只有二人能聽見,在別人眼里,就只能瞧見兩人有說有笑,旁若無人,十分恩愛。
兩人是圈內公認的模范夫妻,令人羨煞不已。
吳昕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萬總邀她喝酒,也就來者不拒,一一飲下。
黎若水與蕭長卿兩人雖有說有笑,卻也憂心忡忡,她一直注視著蘇雅,這花生牛奶都已經喝下如此長時間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與蕭長卿交換了一個眼神。
蕭長卿手放在她腿上,握住她的手:“別擔心,睿兒自會處理。”
顧貝貝見蘇雅半天沒反應,上次可是一會兒就起紅疹了,不禁擔憂:“姨,姨父。”
江澤想起之前在酒店外跟蕭睿說沈璧君事時的淡定反應,再看如今的明顯試探,也有點云里霧里,有些擔心。
蕭長卿是最不擔心的那個,他只朝蕭睿那邊看了一眼,面帶著笑意說:“都安心該吃該喝,什么也不要說,不要做。”
蕭長卿如此說了,大家就是心里再疑惑,也暫時按捺住。
蘇瑾見黎若水幾人神神秘秘的,好奇道:“你們在說什么呢?我看你們神色都有些怪怪的。”
蘇瑾與陳揚帶著女兒平安一起來的。
顧琛也帶著妻子,江若昀帶著木子都來了,幾人坐的一桌。
黎若水自然是信蕭長卿,他說什么都不要管,自然也就放寬心了:“沒事,都吃菜,晚上家里安排了小宴,家里難得有喜事,上次蕭家的喜酒你們沒喝成,這次難得聚在一起,晚上得好好敘敘。”
蘇瑾笑說:“我們是沒問題,就看顧琛跟江若昀他們了。”
蘇瑾看向江若昀:“聽說你又投資了一部新戲,這些年你可是賺得盆滿缽滿啊,獎杯也是拿到手軟啊。”
江若昀謙虛:“都是混口飯吃,聽說陳揚上個月收購上海一家公司,生意做得更大了,可喜可賀。”
黎若水失笑:“你們互相追捧什么,現在可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木子趁機半玩笑半認真道:“對啊,我們家江澤跟貝貝也訂婚了這么多年,年紀也不小了,什么時候把這婚事辦了,再添點喜事,親家,你們的意思呢?”
顧琛一直是滿意江澤這個女婿。
“我沒意見,就看他們年輕人怎么想了。”
江澤握著顧貝貝的手,滿眼柔情:“我自然是想早點把貝貝娶回家了。”
“你們安排吧,我都沒意見。”顧貝貝嬌羞的看了眼江澤,一臉的小女兒情態。
她早做好嫁給江澤的準備,雖然平時嘴巴上不說,可她心里知道,能找到一個自己愛的,也愛自己的,一起長大,一起到老,那是一件多么難得,多么幸福的事。
有時顧貝貝也會想,或許是母親在天有靈,才會讓她這一生如此順利,連愛情都這么甜蜜美滿。
一聽兩人都愿意,木子高興道:“那好,我回去就找人擇日子,把這事早點辦了,我也能早點抱上孫子。”
江澤興奮道:“我跟貝貝絕不讓媽失望,三年抱倆。”
顧貝貝羞的在桌子底下踩了江澤一腳,眾人哄抬一笑。
又添了喜事,大家自然都很高興。
若不是礙于場合,江澤早興奮的將顧貝貝抱起來了。
這時蕭睿也敬完酒,帶著蘇雅回來了。
蘇雅的手臂上與脖子上,半點紅點都沒有,黎若水等人看在眼里,卻都不動聲色,讓人坐下來,就當什么事都沒有。
蕭睿聽說顧貝貝與江澤要準備結婚了,也為二人高興,倒上酒:“那我可就等著喝你們倆的喜酒了。”
蘇雅也忙倒上一杯飲料:“恭喜你們。”
她剛要喝,卻見蕭睿根本就沒等她,已經先把酒喝完了。
蘇雅有些尷尬,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喝下。
顧貝貝與江澤同謝:“謝謝哥,嫂子。”
酒席過半,主桌上因為顧貝貝與江澤的婚事倒是熱鬧得很,木子跟黎若水還有顧琛開始商量婚禮的事宜。
蕭睿則一個人不停地喝著悶酒,蕭長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沒說,只是無聲給以支持。
蘇雅沉浸在坐穩蕭太太這個位子的喜悅中,并沒有注意到蕭睿等人的異樣。
思思忽然醒了,蘇雅想在眾賓客面前表現賢妻良母的形象,更讓人知道,思思是她生的,正起身想要去抱思思,蕭睿先她一步將孩子抱入懷中。
蕭睿的本來就離孩子更近一些,也讓人看不出來這是故意的,一切都只當是自然的。
蘇雅笑說:“蕭睿,讓我來抱思思吧。”
蕭睿莞爾一笑:“你剛出月子,身體弱,還是我來吧,不然這以后落下手酸手疼的毛病,那我該心疼了。”
這話處處都是在為她考慮,旁邊桌離得近,惹得不少貴太太們議論羨慕。
“這蕭太太可真是好福氣,老公如此心疼她,怕她累著,我家那位要是有蕭總半點體貼就心滿意足了哦。”
“你還要求半點,我就要求得一點就滿足了,哎,蕭總跟蕭太太,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令人羨煞不已。”
聽著這些捧人的話,蘇雅十分高興,為了彰顯自己的溫柔大度,體貼與端莊,也就沒有跟蕭睿爭著抱孩子,而是小鳥依人的就坐在蕭睿一旁。
坐在隔壁桌的吳昕自然也是將這些話都聽見了,也將蘇雅的表情看得真切。
她心中冷笑,拿出手機往蘇雅的手機上發了條信息:時刻記住自己是誰。
聽到隔壁桌蘇雅的手機有消息的提示,吳昕將手機揣進包里,笑盈盈地朝蘇雅看了一眼。
蘇雅看得手機上的信息,下意識的將手機給揣了回去。
蕭睿問:“壁君,怎么了?”
“沒,垃圾短信,剛才牛奶喝多了,我想去趟洗手間。”
“好,早去早回。”
蘇雅起身時朝吳昕那邊看了一眼,之后徑直朝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不過她卻沒人去洗手間。
聽到后面的高跟鞋聲,蘇雅繞到無人的安全通道,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跟上來的吳昕。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滿月酒上,還給我發這樣的信息,就不怕蕭家人起疑嗎?”
蘇雅的語氣里隱約夾雜著怒氣。
吳昕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笑道:“我看你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怕是真忘記了自己是誰,你在蕭家也待了一個月,也該動手了,否則時間一長,你遲早露餡。”
吳昕從包里拿出一瓶藥,見蘇雅臉色蒼白著沒接,直接塞在她的手里,加重了語氣:“蘇雅,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別妄想著一步登天了就能把我怎么樣,別忘了,你只是個冒牌貨,若還想保得富貴,就乖乖聽話。”
蘇雅手里捧著藥瓶,手有些哆嗦,壓低聲音:“你又想讓我給黎若水下毒?這可不行,上次有沈璧君做替死鬼,蕭睿心里舍不得沈璧君,那件事才作罷,如今再下毒,若是被發現了,那我就死定了。”
“黎若水一直是我干媽心頭的結,她不死,我干媽就一日不得暢快,上一次沒能要得了她的命,這一次絕不容許失手。”吳昕眸底掠過一抹陰鶩:“這是慢性毒藥,只要你每天想辦法讓她吃下,最快也要三個月才會毒發身亡,就算查也絕對查不到你頭上,而這段時間,你也可以用你一切能想到的辦法,從蕭睿那騙取錢財,蕭家家大業大,隨便漏一點,也夠你揮霍一輩子了。”
蘇雅緊緊地攥著藥瓶,她要的不僅僅是錢財,還有蕭睿,蕭太太的位子,只有做蕭睿的妻子,才能活得像人,能游走于上流社會。
蕭家這么有錢,她又怎會甘心拿一點了就滿足了?
“我想跟你重新做一個交易。”
見蘇雅如此嚴肅,吳昕有了興致:“說來聽聽。”
蘇雅咬著牙說:“我會幫你們達到你們想要的目的,可事成之后,我還要做蕭太太,從此,我們兩不相欠,你不得再要求我做任何事情,也不能向蕭家揭發我,否則,大家同歸于盡。”
吳昕覺得真是有趣:“你喜歡上蕭睿了?”
“你只說答不答應。”
吳昕掩唇一笑:“我倒是忘了,你愛上的不是蕭睿,而是蕭太太這個身份,行,只要你能按著我說的去做,達成我干媽的這件心愿,此后你要做什么,我不會再管,也不會再找你做任何事,不會揭發。”
“當真?”蘇雅感到意外,她是孤注一擲,才跟吳昕提出這個要求,沒想這么容易就答應了。
“我們本就各取所需。”吳昕冷幽幽地瞥了眼蘇雅懷里的藥:“記得把事情給辦了。”
蘇雅欣喜不已:“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吳昕心中冷冷一笑,轉身朝外面走了。
她要的確實是黎若水的命,只是蘇雅之后如何,那就看她造化。
不過,這黎若水若是死了,蘇雅還能跑得掉?
真是天真。
蘇雅還沉浸在自己編造的夢中,熟不知,她自己已經到了風口浪尖。
富貴不是這么容易求的。
蘇雅將藥瓶揣好,為了不引起人發覺,她等吳昕離開了一段時間后,才走出去。
此時酒席已經到了尾聲,蕭長卿與蕭睿在門口送客人,黎若水抱著思思已經回了車里,外面天太冷了。
沒有人等蘇雅。
剛才涌起的喜悅,對未來的無數種美好幻想,在看到空蕩蕩的大廳,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
見蕭睿在門口送客,蘇雅也顧不得心中剛起的一絲涼意,理了理衣服,走了過去。
“蕭睿。”
蕭睿并沒有看她一眼,一邊送著客人,一邊目不斜視的對蘇雅說:“天太冷,你回車里去。”
蘇雅原本還想跟著蕭睿一起送客,這才能彰顯她女主人的身份,可蕭睿都這么說了,加上顧貝貝也走過來:“嫂子,走吧。”
蘇雅也只得先上車了。
開車的是江澤,沒等蕭長卿跟蕭睿,江澤就發動了車子。
蘇雅說:“蕭睿他們還沒來呢。”
“我先送你們回去,待會蕭睿跟蕭叔自會開車回去。”
江澤發動車子,將她們先送回去。
蕭睿跟蕭長卿將客人都送走了,望著蒼茫一片的雪,蕭睿深邃的眸中卻涌現殺氣。
蕭長卿手搭在他肩膀上:“想好了怎么做?”
“我擔心壁君已經遭遇不測。”蕭睿苦笑,看著蕭長卿:“爸,跟你比,我還是差點火候,若換成你,肯定不會置于這樣的境地。”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發現現在的沈璧君并非真的沈璧君,這才以花生牛奶來試探,果然證實了這點。
多日以來的疑惑算是解了,可真正的沈璧君又去了哪里?
當初蕭睿與蕭長卿聯合,擺了吳昕跟黎夏桑一道,沒想到,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帶回來的,卻不是真的沈璧君。
現在的這個沈璧君又是誰,他現在算是已經有了猜測。
一個人的容貌能變,行為舉止卻是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此時不確定沈璧君如何了,不能打草驚蛇,哪怕恨不得將蘇雅殺了,也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蕭長卿清聲道:“馬有失蹄,當年我也以為事事都盡在我掌握之中,不會讓你母親受到一點傷害,可還是屢次讓她受傷,幾次險些失去了她,這人生在世,沒人會一帆風順,接下來的路,得靠你自己去走。”
蕭睿深知這個道理。
目前,他需要去一個地方。
那就是當初找到沈璧君的地方。
不,應該說是蘇雅。
蕭睿驅車到時,診所一片冷清,已經關門。
他托了關系,才得以進去
當初找到蘇雅的地方,血跡早已經干涸。
人雖然不是沈璧君,可這些血,一定是她的,這一點,蕭睿都不用去做什么證明。
當初,沈璧君在這診所待過。
雁過留痕,只要人來過這里,那他一定會找出來。
當初找到蘇雅時,蕭睿所有注意力都在蘇雅跟孩子身上,并沒有再仔細去查看這家診所,而是帶著孩子跟蘇雅匆匆離開了。
如今蕭睿仔仔細細的,一間間的查看。
他推開最里面的一間門,這房間里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木板床,床頭床尾都有被繩索磨損過的痕跡。
蕭睿在墻角更是找到了繩索,上面還沾滿血跡。
他腦中甚至能想象,沈璧君被捆住雙手雙腳,在這木板床上掙扎的畫面,那時她的心里,一定很害怕,無助。
她的手腳,一定很疼。
那地上如此多的血,孩子是早產,怕是被人強行破腹,從肚子里將孩子取出來的。
一想到這,蕭睿心更是絞痛萬分。
蕭睿捧著繩索,一滴淚忽然浸在了上面。
他恨自己的無能,大意,從未這樣恨過自己。
一拳打在墻上,指關節處鮮血淋漓。
“壁君,你在哪里?”
遠在幾十里外,張毅家里的儲藏室。
原本昏睡的沈璧君陡然間醒了過來,臟兮兮的臉,那雙眸子卻十分清亮。
她剛才好似聽到蕭睿在喚自己。
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她已經能完全適應這黑暗,可這也改變不了,她恐懼黑暗。
四面墻壁無縫將她死死捆住。
沈璧君靠坐在墻角,口中喃喃:“難道我真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終老一生?”
忽然,外面傳來鎖鏈聲。
沈璧君對這聲音再清楚不過了。
是門口上的鎖鏈。
張毅來了。
張毅開了門,伸手打開燈。
為了防止沈璧君跑,他還是拿鎖鏈鎖著沈璧君的腳。
沈璧君抬頭望著張毅,也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直到張毅拿出手機說:“我給你帶了孩子的照片,今天是她的滿月酒,我去了。”
聞言,沈璧君兩眼一亮,激動的站了起來,扯動腳上的腳鐐,發出刺耳的聲音。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她激動得恨不得上前搶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