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的臉色頓時沉了沉,看向沈璧君。
沈璧君刻意避開了蕭睿的目光,臉上強擠出了一個笑,仿佛并沒有覺得那一聲‘伯父伯母’有多不合適宜。
黎若水笑著打破僵局。
“都坐下吃早飯吧。”
全家人都是以黎若水為首,就連蕭長卿也聽黎若水的話,黎若水打圓場,大家也自然都當什么都沒有。
顧貝貝附和著笑說:“壁君姐,吃雞蛋,多補補身子。”
“謝謝。”沈璧君面帶微笑,不管是顧貝貝還是蕭祁蕭晟遞過來的雞蛋、土司,都一一笑著接下。
黎若水進了廚房,端出一碗熱好的牛奶:“壁君,來,早上和牛奶好。”
牛奶熱好后又放了一下,不是很燙。
沈璧君盯著黎若水遞過來的牛奶,面上笑著,卻不達眼底。
黎若水是打算放在沈璧君的面前,可沈璧君卻忽然起身過來接,而在伸手接的時候,卻刻意沒有用力,導致黎若水這邊一松手,嘭地一聲,碗應聲而落,牛奶大半部分都灑在了黎若水的手背上,衣服上。
就算是熱好后放了一會兒,溫度也不低,黎若水手背上立刻就紅了一片。
沈璧君道歉:“伯母,不好意思。”
黎若水笑了笑:“沒事。”
“若水。”蕭長卿緊張的執起黎若水的手。
顧貝貝與蕭睿等人也擔心道:“媽,沒事吧。”
“姨,快拿涼水沖一下。”
黎若水笑著說:“沒什么,別大驚小怪的。”
在眾人擔心黎若水時,沈璧君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冷眼的看著這一切。
蕭睿回頭時,正好將沈璧君的神色收入眼底。
蕭長卿帶著黎若水去沖涼水,索性燙得不嚴重,沖了涼水就好多了,只是手背還是紅的。
黎若水衣服也灑了牛奶,去換了件衣服,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吃早飯。
蕭睿面色清冷的坐在沈璧君身邊,沈璧君刻意與母親拉開距離,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蕭長卿心疼媳婦,這家里,還沒誰給過黎若水臉色看,若不是沈璧君是蕭睿選的女人,蕭長卿哪里會給面子,讓人還這么好好的坐著吃早飯。
這一頓早飯,因沈璧君的一聲‘伯父伯母’,還有對黎若水刻意的成見,變得有些微妙。
早飯剛一吃完,蕭長卿放下手中的報紙,就將蕭睿叫去了書房。
他的媳婦,他都不舍得讓受點委屈,現在倒讓剛進門的兒媳婦給了氣,還給燙傷了。
一進書房,蕭長卿當即沉了臉色:“睿兒,你要娶什么人,我跟你媽都不會干涉,可若是人家女孩子不情不愿,蕭家的人,也做不出勉強別人的事。”
當初沈璧君眼里的恨意,與如今餐桌上的故意,誰都看得出,沈璧君的不情愿。
“爸,我會跟壁君談一談。”
蕭睿可以忍受沈璧君給他臉色,可他,包括這家里,都不會允許有人給黎若水難堪。
更別說,別人不知道沈璧君剛才是故意的,蕭睿卻看見了。
吃了早飯后的沈璧君就回了房間,想到早飯上發生的事,雖然覺得自己魯莽了,但并不后悔。
過了沒一會兒,如她所料的,蕭睿面色冷沉的走了進來。
沈璧君明知故問:“伯父是不是怪我了?”
蕭睿走到沈璧君面前,細細地打量著她:“我母親讓你哪里不滿,為何你對她會有成見。”
沈璧君故作茫然:“我怎么會對伯母有成見。”
“沈璧君。”蕭睿拔高了音量:“你是我選的女人,我不求你多孝順我的父母,可我也不希望你對他們帶著成見,還是說,你是對我不滿。”
黎若水在家里的地位,十幾年前沈璧君就知道了。
“蕭睿,我都說了沒有成見,你還想怎樣,早上是我把伯母燙傷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道歉了,你真的要結婚第一天就跟我吵嗎?”
“誰想跟你吵,我……”蕭睿心里真是窩著一股火,他也不擅長吵架。
最后還是摔門離去了。
就在昨天領證的時候,他是真對婚后生活充滿著幻想,可昨晚跟今天早上的事,讓他不僅看不懂沈璧君,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邊是剛娶的老婆,一邊是母親。
簡直就是千古難題。
沈璧君張了張嘴,看著蕭睿離開的背影,想要說什么,卻終究還是咽回去了。
顧貝貝原本在門口想聽墻角,看著蕭睿夾著火氣走了,也沒進去了。
蕭睿開車在街上晃蕩了一圈,想著自己對沈璧君的誓言,最終還是在一家花店門口停了下來,走了進去。
“先生,要買什么花,需要我幫忙推薦嗎?”花店老板娘十分熱情。
蕭睿環看了眼花店,百種花,他還真是不知道買什么。
“幫我推薦吧。”
“那先生是要送給女朋友還是?”
“送我妻子。”蕭睿說:“今天早上惹她生氣了,也不知她喜歡什么花,還勞煩老板娘推薦了。”
老板娘想了想,笑著說:“那我幫先生選一束黃玫瑰吧,黃玫瑰的花語代表歉意,相信您的夫人收到一定會很高興。”
“那就黃玫瑰吧。”
蕭睿買了花,放在副駕駛上,可等他捧著花回去時,卻發現沈璧君不在,問了傭人才知道,沈璧君已經出去了。
他給沈璧君打電話,卻無人接聽。
坐在出租車上的沈璧君看著蕭睿一個個電話轟炸,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她終究還是太沉不住氣,早上那樣一件事,就令蕭家上下對她有了看法,這樣對她之后要做的事很不利。
沈璧君現在是去見小三子,她跟蕭睿結婚的事,也沒告訴任何人。
當小三子聽到沈璧君住進了蕭家,更是跟蕭睿領證了,十分憤怒:“小君,鈞哥前腳剛被蕭長卿害得入獄,你后腳就嫁給了仇人的兒子,你還配做鈞哥的女兒嗎。”
“小三子叔叔,我這么做,就是為了替我爸跟我的母親討回公道。”
小三子一愣:“這話什么意思?”
沈璧君眸底劃過一抹恨意:“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我就是沈鈞的女兒,我嫁給蕭睿,就能接近黎若水,能將蕭家攪得天翻地覆。”
“小君,你……”小三子重重嘆了一口氣:“若是讓鈞哥知道你這樣做,他一定不會同意的,而且你只身一人,那蕭長卿跟黎若水都是狡猾的人,你哪里是他們的對手。”
“我已經決定了,小三子叔叔,你就別再說了,我想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去見他?”
小三子搖頭:“現在還不行,你進了蕭家,鈞哥進去了,蕭長卿跟黎若水,怕是在這個時候也會去監獄里看鈞哥,這兩人,最喜歡惺惺作態,若是讓他們知道了你是鈞哥的女兒,怕你在蕭家就危險了,你還是等我消息,等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去見鈞哥。”
“好,麻煩小三子叔叔了。”
小三子叮囑:“你在蕭家萬事小心,有事一定得告訴我。”
“我有分寸。”
從小三子這離開后,沈璧君去了一趟商場,挑了一條絲巾,打算送給黎若水。
她這剛進蕭家,經過早上一事,她還是得先跟黎若水把關系修好。
走出店里,沈璧君不想這么早回蕭家,正打算去四樓逛逛,卻在剛出門時,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從對面名牌店走出來的人不是吳昕又是誰。
令沈璧君凝住腳步,卻不單單是吳昕。
而是吳昕推著輪椅上的人。
那不是程阿姨嗎?
她們兩人怎么會認識?
沈璧君連忙跟了上去。
商場鋪面,處處都是玻璃,黎夏桑從玻璃上看到了身后緊隨的沈璧君,立即對吳昕說了句:“待會下了樓,你先走,沈璧君跟在后面。”
吳昕從鏡子里也看到了沈璧君。
她推著黎夏桑去了一樓,之后也就從另一邊的電梯折回了三樓。
黎夏桑當沒有看到沈璧君,自己滑動輪椅出了商場。
沈璧君見狀,立即上前:“程阿姨。”
黎夏桑停住輪椅,回頭看著走上來的沈璧君,作出驚訝狀:“小君,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這里逛逛。”沈璧君狀若無意的說:“剛才我在樓上就看見程阿姨了,又怕認錯,直到剛才確定了,這才敢走上來打招呼,對了程阿姨,剛才推著你的那位,是誰啊。”
黎夏桑早知沈璧君有此一問,從善如流:“那是吳小姐,剛在商場認識的,吳小姐熱心,看我腿腳不便,這才送我下來。”
沈璧君也不確定這話是真是假,她剛才見兩人很是熟絡,不像是剛認識的。
但若不是如此,總不能這兩人真認識。
吳昕也擅長做表面功夫,送腿腳不便的程阿姨下樓,也還說得過去。
沈璧君不動聲色:“原來是這樣啊,程阿姨這是要回去了,有人來接你嗎,不如我送你回去。”
對于這個跟沈鈞持著兩種說辭的人,沈璧君自從上次再問了沈鈞之后,心里就有了戒備。
吳昕跟黎夏桑的出現,相隔的時間也不長。
不管兩人認不認識,沈璧君多留了個心眼。
黎夏桑想拒絕,可看沈璧君這架勢,怕是拒絕了會更引起懷疑,也就說:“那麻煩小君了。”
“舉手之勞而已,程阿姨對我這么好,我總得要為程阿姨做點事,而且我也有點事找程阿姨,之前也無法聯系您,今天碰上了,正好把房子的鑰匙還給程阿姨。”
“那房子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你把鑰匙給程阿姨做什么?”
沈璧君故意說:“想必程阿姨也知道沈鈞被逮捕的事,我知道,這是蕭長卿告密,我現在已經住進了蕭家,程阿姨之前不是說,要想讓黎若水痛苦,蕭睿就是最好接近黎若水的機會,我若是留著母親留給我的房子,讓蕭家的人知道了,到時就不好說了,你說是不是啊。”
“沈鈞的事,我從報紙上看到了,沒想到你父親都已經那樣了,蕭長卿還是不肯放過。”黎夏桑嘆息:“小君,程阿姨沒看錯你,那黎若水跟蕭長卿作惡多端,是不能輕易饒了,還是你考慮周到,那這房子的鑰匙,我就暫且替你保管。”
“好。”沈璧君笑道:“程阿姨,你住哪里?”
“紅鼎天下。”
“這里不好打車,那我推你去對面打車吧。”
說著,沈璧君推著黎夏桑朝十字路口走,隨口問:“程阿姨,你能不能多跟我講講你跟我母親的事,講講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黎夏桑腦子也轉的快:“這話說來就長了,等哪天有空了,程阿姨再慢慢跟你說。”
“好啊。”沈璧君也不咄咄逼人,只是試探而已:“程阿姨,你跟我媽這么熟,那跟黎若水還有蕭長卿,也一定認識,對吧。”
“我認識他們,可他們不一定認識我。”黎夏桑對答如流:“當年沈鈞因為欺負了黎若水,以強奸之罪進了監獄四年,我也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你母親的,當時你母親懷著你,日子過得很艱難。”
黎夏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可因為做了調查,喬寒又死了,就算胡說,沈璧君也沒法求證。
當聽到沈鈞從欺負過黎若水,沈璧君頓住了腳步,因為這事,她不知道,也無法想象。
“沈鈞真……欺負了黎若水?”沈璧君不可置信。
她對沈鈞的恨意,好不容易因為沈鈞被逮捕了才消散些,咋一聽到這事,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這事你媽親口告訴我的,哪里還有假,沈鈞本來就對黎若水情根深種,那時候又血氣方剛,做了這種事,也很正常。”
沈璧君緊緊地抓著輪椅,骨節發白:“我們還是去對面打車吧。”
剛推出兩步,沈璧君這才注意到是紅燈,而側面一輛右轉的車子急速的開過來,沈璧君連退回來都不可能了。
黎夏桑也顧著應對沈璧君的問題,也沒有注意到路況,見車子朝這邊開過來,臉色都白了,埋藏在心里幾十年的陰影,讓她恐懼,完全都忘了自己斷了一條腿,掙扎著從輪椅上想要起來。
黎夏桑的掙扎令輪椅從沈璧君的手里脫了出去。
沈璧君只聽到一聲巨響以及剎車刺耳的聲音,她也沒看清黎夏桑怎么了,自己被車子撞回來的輪椅給撞到在地上。
一切發生都只是在那么幾秒之間。
沈璧君不知道肚子磕到了什么,一陣絞痛令她白了臉色。
她的耳邊聽到有人在喊:“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