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沈鈞叫住沈璧君,拖著瘸腿走到她面前,手里還捧著照片:“小君,上次你忽然問我有關你母親出事那天的事,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過什么人,有人跟你說了什么?”
哪怕渾渾噩噩了十幾年,沈鈞那一份敏銳力哪怕減退了,卻還是能感覺到不對。
上次沈璧君在醫院里忽然大發脾氣,之后竟真不管不顧他,而他去魅色找她時,也是躲著。
這些種種,都讓沈鈞心生疑慮。
沈璧君反問:“你覺得我會遇見誰,又有誰會跟我說些什么?”
沈鈞眸光微閃,有些吞吐:“爸之前去魅色找你,聽里面的人說,之前蕭睿常去找你,你是不是遇上了蕭家的人?他們是不是認出你來了?”
“聽說?”沈璧君哪里不知道沈鈞,扯了扯嘴角:“你又讓人去調查過我對吧,這多年了,你總是不經我的允許,干預我的生活。”
她也覺得沈鈞真是奇人,明明是頭號通緝犯,卻能安然的藏了這么多年,而早年跟著他一起混道上的那些兄弟,也沒人出賣沈鈞,有的時候,只要沈鈞需要,那些人還會出面幫忙。
當年因參加綁架黎若水被警方逮捕的小三子,已經刑滿釋放出來了,若不是沈鈞堅決不讓小三子跟著,估計小三子還會一直跟著沈鈞,為沈鈞鞍前馬后。
沈鈞急切解釋:“不是,爸只是怕你受委屈,擔心你。”
“行了,你哪里會擔心我,你擔心的從來就是黎若水,你怕我找黎若水麻煩是吧。”沈璧君冷了臉色:“你放心吧,這次離開了,再也不會回北城,也不用擔心我被他們認出來,擔心你的黎若水了。”
沈璧君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沈鈞站在門口,深深嘆息,都是他早年作孽太深,執念太深,才會讓女兒變成如今這樣。
他知道,沈璧君只是嘴硬心軟,可止不住他擔心。
或許,當年就真不該回來。
這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離開,走了也好。
沈鈞動作溫柔的撫摸著照片上的喬寒,眼里含著酸澀:“喬寒,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謝謝你為我留下這么一個女兒,謝謝。”
兩個月了,蕭睿忍了兩個月沒有去見沈璧君,也逼自己不要去想,可他能忍住不去見,卻忍不住不去想。
越是不想,沈璧君的影子在腦海里越是揮之不去。
這兩月,蕭睿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公司上下,員工們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就怕一個不對惹了自家老板,扣薪水加班都是小事,被卷鋪蓋滾蛋丟了飯碗,那就真是滅頂之災了。
會議室里,各部門的高管與經理,連大氣都不敢出。
蕭睿面色冷冽,西裝外套擱在一旁,絲質的白色襯衫,黑色的西褲顯得他的腿格外修長,雙手俯撐著桌面,目光冷冷的掃過每一個人,猶如王者俯視自己的臣民。
修長的手指翻看面前的一本方案,一目十行看完。
‘啪’的一聲,方案被蕭睿重重甩在桌上,震得每個人心頭一跳。
“這都是些什么東西,公司給你們發薪水,就是拿這種垃圾來應付,拿下去重做,今天下班之前,我必須看到一個全新的方案。”
現在離下班也就三個小時,重新做方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哪怕是加班,也得明天才能做出來。
可現在誰敢去觸霉頭。
顧貝貝站在會議室外面,透過玻璃,看著會議室里面的情況,不禁有些同情那些員工。
“現在我哥就像顆定時炸彈,逮誰就在誰面前原地爆炸。”
一旁江澤深表認同:“不然怎么會把你叫來,蕭睿對你那是有求必應,他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只得你來勸勸了。”
蕭睿的眼里布滿血絲,刀刻般的五官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淡淡的掃視,冷傲孤清又盛氣凌人,讓下面的人連頭都不敢抬,不少人暗地里抹著冷汗。
顧貝貝也有點犯怵,瞪了江澤一眼:“你還是不是我未婚夫了,把我推出去送死,要是我哥原地爆炸,殃及池魚了咋辦。”
江澤悻悻地摸了摸鼻頭:“這是干媽下的任務,不敢不完成啊,不然到時干媽在你爸那參我一本,那你爸還能把你嫁給我啊。”
顧貝貝當然知道這是玩笑,她也擔心蕭睿這么下去,身體垮了。
可現在這情況,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顧貝貝對著江澤眨了眨眼:“有一個人的話,哥絕對信。”
江澤自然也猜到了是誰。
“可自從上次沈璧君從家里走了之后,還真的就跟蕭睿斷了來往,這能請得動嗎?”
“誰說要請壁君姐來了,你把腦袋湊過來。”顧貝貝朝江澤勾了勾手指,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
“這方法可行,我現在就去辦。”
長達兩個小時的會議,每個人的神經都是高度緊繃著的。
忽然,會議室響起突兀的鈴聲。
每個人心頭一跳,正想著是哪個倒霉的沒有關機,這時來電話,沒想,卻是蕭睿的電話。
蕭睿眉心緊擰,正心浮氣躁想要按掉手機,卻見來電顯示是魅色那邊的經理打來的。
魅色可是跟沈璧君掛著關系。
蕭睿那一刻哪里還顧得上跟沈璧君之間的置氣,拿著手機出去接了。
看著蕭睿出去了,會議室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特別是年長的一些的,這再這么緊繃著,怕是老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也真是感謝這通電話,真是及時雨啊。
蕭睿出去了一會兒,他的助理就回來了,每個人又都正襟危坐。
“蕭總說會議就到此為止,方案明天早上必須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此時的蕭睿,已經匆匆去了停車場,開著車子前往魅色。
顧貝貝與江澤在暗處一直注視著,見事成了,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剛才,江澤原本想讓魅色的經理幫忙演一場戲,說沈璧君在會所里遇到危險,讓蕭睿趕緊去,然后來一場英雄救美,說不定兩個人就和好如初了。
哪知,經理告訴他,沈璧君辭職不干了。
這么大的事,都不用演戲了,把這事轉告給蕭睿,就不怕他不去。
再有原則的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都會沒有底線的。
這是江澤守護了顧貝貝十幾年得出來的經驗之談。
與此同時。
黎夏桑這邊,當她得知沈璧君竟然不在魅色干了,也沒有去她給的房子里住,這兩個月更是跟蕭睿斷了來往,氣得摔了不少東西。
“蠢貨,簡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路都給她鋪好了也不走。”
因為這兩月,黎夏桑都在進行治療,她原本很放心自己的計劃,沒想到沈璧君不按常理出牌。
“干媽,你別生氣。”吳昕寬慰道:“這畢竟是過去了十幾年的陳年舊事,哪怕沈璧君心里還存著恨意,在遇到男人,怕也會選擇后者。”
黎夏桑皺眉:“你的意思是,沈璧君愛上了蕭睿?”
吳昕笑了笑:“干媽,我們的目的,不就是讓他們兩人相愛嗎?現在事成了,該高興才對啊。”
“可是那個蠢貨不聽我的話,難道幾個月的心思,就這么白費了。”黎夏桑心有不甘。
“干媽,誰說白費了,沈璧君現在辭職不在魅色干了,還想著離開,可你想,如果她身邊的人忽然出事了,而且罪魁禍首還是她心里最在意的人,你說沈璧君會如何?”吳昕心里一條條算計:“一個是她唯一的親人,一個是她在意的男人,她可以忘記母親的仇恨,可我就不信,若是沈鈞出事了,沈璧君還能淡定自若的離開,還會放過蕭家。”
黎夏桑看著吳昕,嘴角浮起笑意:“不愧是我的干女兒,你心里是不是已經有了對策?”
“那就得看干媽想要什么樣的效果,是只是讓黎若水為自己的兒子傷心擔憂呢,還是讓她承受喪子之痛,痛苦一生。”
黎夏桑眼底掠過一抹陰毒:“我要她痛苦一生,我看夠了她的惺惺作態,當年我已經向她服軟,她卻還要趕盡殺絕,讓我在里面坐了五年的牢,若不是她,若不是蕭長卿,我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最美好的年紀,她為了蕭長卿失去了一條腿,從此不能跳舞。
可蕭長卿卻只是拿她做棋子,之后更是無情拋棄,全然不顧夫妻之情。
她悲苦的一生是黎若水跟蕭長卿造成的。
父債子償。
她一定連本帶利將這些年受的苦痛都討回來。
吳昕漫不經心的削了一個蘋果給黎夏桑,笑道:“干媽,俗話說,給人痛快,那是長痛不如短痛,可要讓人不痛快,那就得徐徐圖之,慢慢地來,讓黎若水深陷痛苦之中,生不如死,讓干媽解氣。”
“你打算怎么做?”
“這世上就沒有錢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抓住人的弱點,就什么問題都沒有。”吳昕說:“蘇雅一心想嫁個北城人,那我就如她所愿。”
蕭睿匆匆趕到魅色,找到經理親自確認,沈璧君已經辭職,沒有來魅色上班了。
看來沈璧君還真是有意躲他。
蕭睿并不知沈璧君的新居。
竟然她想斷了聯系,那就這樣斷吧。
他就不信,自己真就不能沒了沈璧君。
蕭睿心里雖然這樣想著,下著狠心,可是看到從包廂里出來的蘇雅,眼睛里頭亮堂堂的,立馬叫住她:“站住。”
蘇雅凝住腳步,見是蕭睿,嚇了一跳:“蕭總,你好。”
“沈璧君呢?”
蘇雅有點不敢看蕭睿,實在是氣場太強大了。
“蕭總,你找小君啊,她已經不在這上班,辭職了。”
蕭睿擰眉:“我問她人現在在哪里。”
蘇雅躊躇著,鼓起勇氣抬頭看著蕭睿:“蕭總,我有句話想問您,之前您說不喜歡小君,現在又為何來找她?”
“這是我自己的事。”蕭睿十分不耐煩:“她人在哪里。”
蘇雅故意說:“蕭總,你不用去找她了,小君也不會想見你,她說過,不想跟你有任何聯系,小君說得對,你是高高在上的蕭總,有錢有勢,不缺女人,小君不過是個普通人,你不過就是想玩玩她,并不是認真的。”
蕭睿一肚子火:“誰他媽是玩她的,只要她點頭,明天我都能帶她去領證,光明正大的娶她回去做蕭太太。”
聽到這話,蘇雅心里為沈璧君高興。
“蕭總,你這話是真的?”蘇雅再次試探性地問:“如果小君的身世不好,或許還有個犯了罪的親人,你會在意嗎?”
蘇雅的兩次試探,蕭睿又不是傻子,沉著一張臉:“她到底跟你說了什么?她是因為身世,怕我嫌棄,才躲著我?”
蘇雅想著沈璧君反正就要離開北城,如果能替沈璧君問清楚蕭睿的真意,能讓兩人和好,也是一件美事,這樣沈璧君就不會離開。
“不瞞蕭總,小君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其實她心里也是有你的,這兩個月以來,雖然她不去找你,卻每天都會關注著你是否來了魅色,若是電視上有你的消息,她也是常常出神,我是女人,太能明白這些現象說明什么。”蘇雅有一部分夸大其詞。
蕭睿內心里十分激動,面上卻壓制著,不行于色:“你說得可是真的?”
那女人會如此盼著他?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怎么敢騙蕭總,跟你說實話吧,小君親口告訴我,她有一位通緝犯父親,她就怕你瞧不起她,所以才會辭職,打算離開北城,小君是個要強的人,自尊心也特別強,這些話她肯定不會對你說……”
蕭睿心里的喜悅一掃而光:“你說什么?她要離開北城?”
“嗯,小君是這么跟我說的,她打算離開北城。”
蕭睿氣息不穩:“她現在在哪里。”
“五環路……”
得了地址,蕭睿立即趕了過去。
一想到沈璧君要離開北城,蕭睿胸膛里就充斥著一股怒火以及一絲害怕。
就像當年的‘小君’失蹤,一旦走了,失去聯系,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時的蕭睿就一個念頭,不會再讓沈璧君離開他半步。
也恍然明白父親曾說的,他愛上母親只用了一秒。
愛上一個人,與時間無關。
哪怕跟沈璧君認識不長,這個女人脾氣也很壞。
愛上就是愛上了,沒有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