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來人,他一步步靠近,我卻在不知覺中,往后退縮。
顧琛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抓住我的手腕,壓低聲音喊了我一聲:“若水,怎么了?”
我扭頭看向他,定了定神,搖頭說:“沒事!
可我能感覺自己臉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凈凈。
沈鈞已經(jīng)走了過來,帶著我最恐懼的陰森笑容:“若水妹妹,好久不見啊!
確實好久不見了。
已經(jīng)四年了。
我沒想到沈鈞會找到這里來。
且是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見面。
顧琛問我:“若水,這位是?”
“一位故人而已!蔽易焐陷p描淡寫的說著,手心卻攥出了熱汗。
是緊張,是害怕。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許多人都看著這邊,我怕沈鈞說出什么話來,只好走向他,壓低聲音,皺著眉說:“換個地方說話吧。”
沈鈞那雙陰鶩的眼睛瞄了顧琛一眼,隨著我出了拍攝場地。
因為這公園已經(jīng)被租下,并沒有游客進(jìn)來,到了無人的地方,我忍不住盯著沈鈞質(zhì)問:“為什么還要找來?”
沈鈞隨意的倚著假山,輕笑著控訴:“若水妹妹,你看起來好似不歡迎我,我從里面剛出來就來找你了,這北城又太大,我可是費了不少時間,你也太無情了。”
“對于你這種人,根本就不要有情,沈鈞,不管你為何而來,我都不想再見到你,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別忘了當(dāng)年你做過什么。”
一想到當(dāng)年的事,我就有種拎著菜刀砍死沈鈞的沖動。
“怎么會忘。”沈鈞嘴角的笑更加陰森,他站直了身子走向我,伸手想要摸我的臉蛋,我本能的躲了一下,他雙眸微微一瞇,嗤笑一聲:“若水妹妹,當(dāng)年我睡你一次,坐了四年牢,怎么也該相抵了。”
沈鈞的話勾起四年前屈辱不堪的回憶,令我渾身瑟瑟發(fā)抖,我抱著腦袋,痛苦地說:“放過我,放過我……”
這話是四年前我對沈鈞的求饒,也是此刻對他說的。
我已經(jīng)試著去忘記那段不堪回憶了,可沈鈞的出現(xiàn),卻將那段記憶的刺青潤了色,更深刻,更清晰。
“黎若水,老子是喜歡才會要你,若不是覺得虧欠,你覺得老子會心甘情愿去坐四年牢?”沈鈞驟然抓住我的手腕,用有些粗糙的手撫著我的臉蛋,嘴角輕揚,十分邪戾:“在這四年里,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你的滋味,如今我出來了,你叫我如何放過你!
沈鈞,我的第一個男人。
他用強(qiáng)要了我。
我將他送去了監(jiān)獄。
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社會上的混子,他做事毫不顧忌,只憑自己高興,與蕭長卿不遑多讓。
今天他找到了我,就在剛才我看見他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
我驚恐的盯著沈鈞,氣憤讓我說不出話來。
我的表情令他十分滿意,拍了拍我的臉,倏爾捏著我的下頜,宣布道:“今天只是來跟你打個照面,若水妹妹,我們來日方長!
他松開我,因他這話,我的身子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沈鈞丟下這話就走了,顧琛找到我時,我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驚慌的將我扶起來,為我擦著眼淚:“若水,那人到底是誰?他是不是欺負(fù)你了?”
我難以啟齒。
只是失魂落魄的拿過紙巾,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起身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今天我本來就只有一場戲,跟麗姐還有導(dǎo)演打了聲招呼,我也就回去了。
顧琛說送我,我拒絕了。
他已經(jīng)看過我太多的狼狽,這次的傷口,我想躲起來自己舔。
我無助,恐懼,將自己蜷縮在床頭。
昔日的記憶一幕幕在腦海里回放,我覺得整顆腦袋都是麻木的。
晚上時,夏琳果然受蕭長卿的意思送來了雞蛋跟碗,還說:“蕭總讓我?guī)г,今晚他有?yīng)酬,可能就不過來了。”
我真不知道蕭長卿是心大還是無法無天了,他連這種話都讓自己的秘書夏琳來轉(zhuǎn)告,他是想將我跟他的丑事弄的全北城的人都知道嗎?
我木然地收下了東西,夏琳離開后,我坐在飯廳冰冷的椅子上,盯著蕭長卿賠我的碗跟雞蛋。
這碗好像是定制的,每個碗上面都印著圖樣,仔細(xì)一看,那好像是我的模樣,旁邊還有小字:若卿。
是我跟他的名字。
蕭長卿越發(fā)浪漫了,在碗上面做這些小動作。
指尖輕撫著白瓷碗上的我跟小字,忽覺眼前朦朧,淚一顆一顆掉在桌上。
他在這時發(fā)給我一條微信,讓我哭得更加厲害。
上面寫著:此時是不是感動的一個人在那哭。
我沒有回他。
他又發(fā)來一條:你的眼淚很珍貴。
幸好,蕭長卿沒有看到我在家失聲痛哭的樣子。
其實我知道蕭長卿對我突然的好,不過是一種補(bǔ)償,補(bǔ)償他沒能給我名分。
如果說沈鈞是邪,那蕭長卿便是亦正亦邪。
在天還沒有塌下來之前,我還是得工作,生活。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拍攝場地。
今天有我跟江若昀的對手戲,在劇中,此時的他還只是一位皇子,并未登基,在位的還是他的老子。
而今天我飾演的李飛燕在逛御花園時卻不慎失足落水,恰被路過的八皇子救了。
北城現(xiàn)在什么天氣?
河面上都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自然不可能在室外拍,跳進(jìn)冰水里。
可室內(nèi)拍水戲也是很冷。
還沒開始拍,麗姐拿了暖寶寶給我:“你先多暖暖,待會就不冷了。”
我失笑道:“麗姐,你這是哪門子邏輯啊!
麗姐也覺得有點奇怪,自己笑了:“那我給你準(zhǔn)備好毛巾,待會你爭取一次性過了,也少受些罪。”
我活動活動身子:“放心吧,就是下一趟水而已!
自從上次黎夏桑想讓人將我沉入水庫,其實我對水有些恐懼,不過還好能克服。
化好妝,捋好衣服,所有工作人員都就位。
我飾演的李飛燕是個旱鴨子,那我跌入水中,只需要喊救命跟瞎撲騰,表現(xiàn)出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求生的意志。
在我落入水中,腦子里一下子就浮現(xiàn)出當(dāng)初被推入水庫,命懸一線的場景。
我焦急,害怕,掙扎,渴望有人來救我。
仿佛是歷史重演。
我落水一會兒,江若昀飾演的八皇子緊跟著跳了下來。
在水中,我看著那一襲白衣,明知道當(dāng)初救我的是顧琛,也知道此時的是江若昀,卻還是會浮現(xiàn)蕭長卿的臉。
我被江若昀救了上去,聽到導(dǎo)演喊‘咔’的時候,我仿佛覺得自己又重生了一次。
我躺在地上,怔怔的望著頭頂上的燈,嘴角浮起了笑意,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
江若昀一邊擰著衣服上的水,一邊打趣的笑說:“已經(jīng)拍完了,還沒有出戲呢!
我偏頭看向他:“你有沒有覺得活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江若昀怔了怔,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一線,是不會明白那種感覺。
江若昀的小助理殷勤的給他拿了毛巾跟暖手袋,麗姐也跑了過來,扶著我坐了起來,給我擦拭身上的水漬。
王導(dǎo)也走了過來,十分高興道:“若水啊,當(dāng)初我們可真的沒看錯人,你就是天生為演戲而生的!
“王導(dǎo),你過獎了。”我真的有點受寵若驚,王導(dǎo)不輕易稱贊任何人。
王導(dǎo)心情特別好,說:“對了,接下來將有一場宮宴戲,李飛燕將會向皇帝獻(xiàn)舞,我看你之前的資料,你是有學(xué)過舞蹈吧,那這場戲?qū)δ銇碚f,更是沒問題了!
學(xué)是學(xué)過,不過許久沒練,也有些生疏。
好在王導(dǎo)給我派了專業(yè)指導(dǎo)老師,給了我三天時間,讓我回去練舞。
王導(dǎo)走后,麗姐欣喜地說:“若水,我聽說王導(dǎo)拍完這部,將籌備拍一部玄幻劇,正在物色女主角,看他今日對你如此賞識,這個角色十有八九會落在你手里。”
“麗姐,什么事都沒有這么簡單!蔽也⑽慈琨惤隳前銟酚^,拿到李飛燕這個角色都還是靠的蕭長卿,想拿女一號的角色,談何容易。
今天沒有蕭念的戲份,她并沒有來,我松了一口氣。
而昨天的事,劇組里雖然有議論,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沒什么好稀奇的,不過在背后編排我?guī)拙,議論我到底怎么拿到李飛燕這個角色的。
今天連拍了好幾場,收工已經(jīng)下午六點了。
天已經(jīng)黑了。
江若昀竟然提出開車送我一程。
麗姐在旁邊對我擠眉弄眼,示意我答應(yīng)。
江若昀名氣高,若是被記者拍到他深夜送一名女子回家,那怕又會鬧出緋聞。
麗姐就是想讓我借著江若昀的名氣上位。
可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成名,只會緋聞滿身,到時這些污點怎么也洗不掉。
自然,我心中還是忌憚著蕭長卿那個醋壇子。
我淺笑著拒絕:“不用了,謝謝江前輩,我跟麗姐回去就行了!
江若昀出道早,又是國民男神,叫他一句前輩,他也擔(dān)得起。
我拉著麗姐離開,坐上麗姐的車時,我見江若昀還站在原地,意味深長的目送著我們。
麗姐小聲嘀咕:“我看江若昀是對你有意思,你不靠蕭家,又不想借江若昀往上爬,你知不知道這圈子里多殘酷,你好歹也找座靠山啊,也少點辛苦!
我笑了笑:“靠山也不是傻子,哪里能讓你白靠的,好了,我有點累,麻煩麗姐送我回去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丙惤銍@息一聲。
這時,老夫人的電話又打來了,看著來電顯示,我心咚咚直跳,是緊張與心虛。
這通電話我不能不接,遲疑了一會兒,我滑了屏幕接通,先喊了一聲:“奶奶!
“回家里來一趟,奶奶有事找你。”
這次老夫人的語氣不似從前那般溫暖。
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讓麗姐放我下來,我自己打車回蕭家老宅。
匆匆到了蕭家老宅,蕭海成跟劉靜梅都沒有回來,蕭長卿也好似沒在家,傭人告訴我,老夫人在房間里等我,讓我來,自己去找她。
我上樓時聽到有孩子的哭聲,是睿兒在哭。
哭聲中伴隨著厲喝聲。
那是黎夏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