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星辰的眸子鎖著我,薄唇緊抿,并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當晚,我們是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度過的,我們什么都沒做,他只是擁著我,沉沉地睡去。
他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而在一起卻什么都不做,寥寥無幾。
我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里五味雜陳。
我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可見他似乎有想要醒來的跡象,我又閉上眼假寐。
剛閉上眼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是黎夏桑打來的。
因為他就挨著我,電話里的聲音我聽的清清楚楚,黎夏桑小心翼翼的試探:“長卿,你找到若水了嗎?”
我緩緩地睜開眼,就看見蕭長卿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語氣淡淡地說:“找到了。”
等了一會兒,黎夏桑才在電話那頭說:“那就好。”
真的好嗎?
最不希望我回去的人就是黎夏桑。
她到現在,難道就一丁點不怕嗎?
蕭長卿沒說話,黎夏桑又在那頭問:“你們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們。”
“不用。”蕭長卿劍眉冷蹙:“我會將若水安排在外面住,你就不用操心了。”
這算是在攤牌嗎?
電話那邊的黎夏桑忽然就哭了,我聽到那委屈又隱忍的哭聲,若不是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我都要心疼了。
“長卿,若水她是黎家人,她應該回黎家……”
蕭長卿殘忍而冰冷的打斷她的話:“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他是在通知黎夏桑,而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話撂下,蕭長卿就把電話掛了。
此時的黎夏桑應該生氣得很吧。
我發現能報復黎夏桑的地方,只有從蕭長卿這下手。
他扭頭過來,見我‘醒’著,并沒有絲毫訝異,淡淡道:“下午就回北城。”
“你這樣跟黎夏桑攤牌,就不怕激怒她,去蕭家鬧嗎?”我支著身子起來,盯著他。
只要他將我接回去,黎家那邊肯定是瞞不住了,而蕭家那邊,自然也會炸開鍋,對于蕭長卿的做法,我十分震驚。
他揚著眉,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你怕了?”
除了老夫人,別人的看法,我不在乎。
我輕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事情曝光,影響最大的是蕭長卿。
當天下午,我被蕭長卿帶回北城,我媽他也安排了去處,北城的醫院總比這山西的好,他承諾會給我媽找最好的醫生。
哪怕我知道他是變相拿我媽在掣肘我,又能怎樣?
我們晚上抵達的北城,他還是將我安排在原先住過的公寓里。
黎夏桑消息很準確,我們剛抵達一會兒,她也追著來了公寓,看來她是慌了。
已經入秋了。
黎夏桑里面穿著一條深色的長裙,外面套著一件褐色的短外套,大概是來得急,頭發都有些亂了,她一進來,先是望了一眼我,眼神里頭透著無盡的恨意與一絲忌憚。
這個時候才來忌憚,怕是晚了。
蕭長卿冷著臉:“你來這做什么。”
“長卿。”黎夏桑神色滿是哀傷和失望,聲音凄楚:“你為什么非要將她安排在這里住,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她是你的堂嫂。”
“為什么你不是早就清楚了,桑桑,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穿了為好,否則,難堪的只會是你。”他這話公然的維護了我。
“長卿,你怎么這么殘忍,我還沒有過門,你就先帶著黎若水住在了外面,讓別人知道了,怎么看我,怎么看待黎蕭兩家?”黎夏桑字字透著心酸,聲音哽咽:“長卿,別鬧了好不好,你讓若水跟我回去,爸媽那邊,我會去解釋,這件事就這樣過了。”
黎夏桑看似放低了姿態,那字里行間里卻在要挾蕭長卿。
我心里冷笑,真是愚蠢。
蕭長卿是什么樣的人,怎么會受人威脅。
黎夏桑的做法,只會刺激蕭長卿。
果然,蕭長卿的臉色沉了下去,聲音也忽然冷了:“你也知道還沒有過門,竟然你如此介意,不如就不要嫁了。”
這話愣了黎夏桑,也讓我怔住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蕭長卿會說出不娶黎夏桑的話。
黎夏桑忽然就哭了,眼淚像是沒有關閥門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不,長卿,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不能沒有你。”黎夏桑抓著蕭長卿的手臂,面色凄然:“我們都訂婚了,我把什么都給了你,為了你,我更是沒了一條腿,你不能這么殘忍。”
蕭長卿眉頭緊鎖,說出來的話,字字如刀:“如果不是看在你為我沒了一條腿的份上,你以為自己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若是讓我發現你再背著我對黎若水做了什么,別怪我不顧你這條斷腿的恩情。”
一直以來,蕭長卿對黎夏桑說話都很溫柔,哪怕他背著她跟我夜夜廝混,表面功夫還是做足了的。
今天他的這番話很重,很傷人。
雖然看到黎夏桑被傷,我心里有痛快,可我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蕭長卿今日能對黎夏桑薄情。
以后說不定也會如此待我。
黎夏桑臉色慘白,跟死人臉似的:“我、我什么都沒做,這里面一定有誤會,你跟若水是錯的,你們不能這樣繼續錯下去,爸媽只是給若水找了一個對象,若水她自己也同意,這才讓人送她去山西,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若水半路又跑了,還報警說是我想害她,我怎么會做傷害她的事。”
蕭長卿滿目失望,其實他早就知道黎夏桑什么為人,如今的失望,怕也是故意做出來的。
他直勾勾的盯著黎夏桑,語氣淡淡的說:“若水抑郁癥那會,你在她房間里放了什么,又在背后對她說了什么,這些不用我再復述給你聽,黎夏桑,若水今天還好好的,我才會好好的站在這里跟你說話,若我有心送你進去,想要查清楚怎么回事,易如反掌。”
我心底一驚。
黎夏桑在我房間里放錄音的事,我并沒有告訴蕭長卿,他是怎么知道的?
還是說,這個男人從頭到尾,其實什么都清清楚楚?
那他當初以要迎娶黎夏桑將她送回去,是借口嗎?
忽然,我覺得蕭長卿比我想象中更可怕。
黎夏桑哆嗦著唇瓣,腳下一軟,全靠一條腿支撐的她跌坐在地上。
蕭長卿警告道:“我希望你記住,不要動什么歪心思,否則,誰的面子不好看,也不好過。”
黎夏桑坐在地上,臉上掛著淚水,眼里同我一樣,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敬畏。
她抬頭望著蕭長卿,滿是淚水的臉上掛著慘淡的笑:“長卿,我愛了你整整十八年,從十歲那年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努力著,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你的新娘,后來我們訂婚了,你就只差一步就能夢想成真了,可這時,偏偏讓我知道,我最愛的男人跟我的妹妹廝混在一起,而她還是你的堂嫂,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是個女人,我會嫉妒,會發狂,可我在乎你,我將這個秘密埋在心里,我想,等著我們結婚了,你就會收心,可為什么,我已經默認了你們,為什么你還要將她安置在這里,你將我置于何地。”
有些話說開了,真的很傷人。
蕭長卿是唯我獨尊的男人,他不會考慮任何人的感受。
他居高臨下的睨著黎夏桑,聲音清清冷冷:“沒有為什么。”
就那么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將黎夏桑土崩瓦解。
是啊,這世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就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蕭長卿就選擇了我。
說他心里有我吧,他有自私的讓我見不得光。
若說他拿我為玩物,卻又發了狂尋我,許我除了名分之外的所有東西。
其實很多東西,經歷了這么多,走到今天,都不需要再問答案了。
黎夏桑怔怔地望著蕭長卿,猛烈搖頭,她抱住蕭長卿的腳,就像是抱住最后的希望一樣:“不要,長卿,我們都訂婚了,我不逼你了,只要你不取消婚約,我什么都聽你的,你別離開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能沒有你。”
多驕傲的黎夏桑啊,她也有狼狽可憐的求男人不要離開的一天。
蕭長卿蹲下身,雙手握著她的雙肩,將她扶起來,為她捋著亂了的頭發,拍著她的臉蛋:“桑桑,你說你這又是何必,我都說了,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穿的好,否則難堪的只有你,你可是姐姐,就得有點姐姐的樣子,有時候還是讓著點妹妹,只要你聽話,蕭太太的位置還是你的,若水不會跟你爭。”
不是我不會爭,而是蕭長卿不會給。
見他半是威脅,半是蠱惑的說著那些話,我覺得后背有些發涼。
不管是我跟蕭長卿斗還是黎夏桑,都不是對手。
我不知道蕭長卿為什么還要娶黎夏桑,但是直覺告訴我,不僅僅是一條腿的緣故,他還有別的原因,就像當初將我送給蕭倫一樣。
蕭長卿將黎夏桑送走了,我窩在沙發里,在蕭長卿折身回來時,我看向他問:“蕭長卿,你在利用黎夏桑,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