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蕭長卿。

我拿捏不了蕭長卿會說實話還是假話，但黎夏桑一定不會說真話，這個啞巴虧，她是吃定了。

這其中原因有二。

其一，說起打她的理由，必定牽扯出霍敏君，而黎夏桑最重視她在蕭長卿心里的形象，她不在乎別人信不信，卻在乎蕭長卿。

其二，若說蕭長卿在場都能讓她被打成這個樣子，且都沒有幫忙，這不僅會讓蕭長卿受到長輩的指責，更會證明一點，蕭長卿并不是多愛她。

她還想自欺欺人，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自然不會讓別人覺得他們之間感情出了問題。

蕭長卿暗地里眸光復雜的看了我一眼，他還沒有開口，黎夏桑如我預料，搶先道：“媽，我都說了，真的是我自己摔倒了，跟若水沒關系，你偏不信，你別在這鬧了，我們回去吧。”

劉靜梅說：“這摔能摔成這樣，桑桑，你到底是在顧忌什么，要是黎若水打的你，你大大方方說出來就是，有伯母在，定會給你討回公道，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讓人心疼呢。”

黎母拉著黎夏桑的手：“對啊桑桑，在家里你還說……”

“媽，真的是我摔的。”黎夏桑急急打斷了黎母的話，看了眼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蕭長卿，說：“當時我去找若水，腿忽然疼了一下，沒站穩就摔倒了，媽，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是若水扶的我，不是她打的我，不信你問長卿啊。”

這個時候，蕭長卿淡淡地開了口：“嗯。”

就那么一個字。

多余的都沒有。

有蕭長卿作證，黎母跟劉靜梅就算心里不信，也沒法再掀起什么浪。

而且這時蕭念也說：“嫂子的病都好了，怎么會傷害夏桑姐，這就是一場誤會。”

這一聲嫂子喊的劉靜梅臉色都變了，可明面上又不能說什么，只能暗暗瞪了蕭念一眼。

看來上次沒有戳穿蕭念是對的。

戳穿就是多一個敵人。

黎母帶著黎夏桑來興師問罪，蕭長卿一個字就化解了。

這事沒驚動老夫人，劉靜梅想留二人下來過夜，蕭長卿忽然起身說：“我送你們回去。”

黎夏桑面部表情一陣僵硬。

蕭長卿后來送母女倆回去，麻煩沒了，我直接無視劉靜梅怨恨的眼神，上了樓。

本以為蕭長卿會在黎家多待一會兒，沒想到很快就回來了。

一回來就跑我房間來了。

蕭長卿這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他將門反鎖了，趴在我背上：“以后別再自作聰明。”

淡淡的語氣里透著警告。

“她喜歡演，我就配合了，有錯嗎？”我譏笑道：“剛才沒為黎夏桑主持公道，現在來心疼了？”

他有些生氣了：“黎若水，你覺得會有人相信你的鬼話？”

我冷笑著反問：“我不在意有沒有人信，反正你會罩住我，不是嗎？”

這可是他在情人節說的。

我清楚，沒有蕭長卿，今天這關不可能過的如此輕松。

就算過了，之后跟黎夏桑也會勢如水火。

可有句話怎么說，虱子多了不怕咬。

我跟黎夏桑之間，還差這么一件事嗎？

蕭長卿當作眾人不會把我怎么樣，床上教訓我的功夫倒是層出不窮。

他簡直就沒把我當人，第二天，下身撕裂的痛讓我走路都有點打顫。

不過我不會就此服軟，我跟黎夏桑的事沒完。

她喜歡強奸，那我就找人好好伺候她。

這個瘋狂的念頭一起，我就開始物色人，下班后去夜場附近晃悠。

可這人也不是這么好找的，得靠得住，別到時把我給賣了。

想著蘇槿曾經混跡夜場，人脈多，我讓她給我介紹。

我對蘇槿沒什么事可瞞，直接說了我想干嘛。

她嚇到了，在電話里說：“若水，你可得想清楚，這是犯法的，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到時東窗事發你去坐牢了怎么辦，我想你姐肯定是知道黎夏桑干的，沒告訴你，就是為你好，你想要討公道不一定得用這方法，咱換個法子。”

“妞兒，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膽小怕事的，你要不幫我介紹人就算了。”我什么勸告都聽不進。

“我是膽小怕事，我這不是怕你出事，你說你出事了，你姐跟你媽怎么辦？黎夏桑會放過你媽跟你姐？她們在這城市就如螻蟻，黎家想報復，這后果你想過沒有。”

蘇槿真會勸人，所謂打蛇打七寸，她正好捏住我的七寸。

可卑微如螻蟻的人，就只能任人欺凌嗎？

胸膛里騰起的熊熊恨火，在蘇槿勸解下滅了一半，而在掛了電話后，我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她帶著哭腔讓我趕緊去國色天香救霍敏君。

事關霍敏君，我匆匆趕了過去。

打電話的女人就在國色天香的門口等我，我不知道她怎么認出了我，剛下出租車，人就朝我過來，神色焦急：“你是敏君的妹妹吧，你快去救她，不然今晚她要被玩死了。”

“她在哪。”我沒空問其它多余的問題。

“808號包廂。”

我有不好的預感，一邊往808號包廂跑去的時候，給蕭長卿打了一個電話。

沒人接，我只能簡短的發了一條信息，讓他看到后速來國色天香。

那時我意識到，我恨蕭長卿，很多地方又不得不依靠他。

推開808號包廂，里面的場景讓我懵了。

偌大的包廂里男男女女差不多二十人，男的個個一看就是有錢的公子爺，而女的，穿著暴露，被灌醉的橫七豎八的躺在桌上，地上，沙發上。

桌面上擺滿了酒，吸.毒用具，在一片重金屬的嗨樂中，竟有些人直接來了現場直播。

包廂里一片烏煙瘴氣。

我在那一地‘躺尸’的女人中迅速找到霍敏君，她躺在地上正如癡如醉的吸著冰.毒，一個精瘦的男人對她上下其手，手更是在她胸口揉捏。

這場景，讓我只覺得腦袋轟隆一聲，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憤怒一股腦兒涌上心頭，我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直接往對霍敏君不軌的男人腦袋上砸過去。

那一刻我才沒管會不會打死人，又會不會犯法。

在敲下去那一刻，腦海里浮現曾經我拿臺燈敲蕭倫腦袋的場景，他的死狀。

看到血直接從精瘦男人的頭上冒出來，他的臉與蕭倫的臉交疊在一起，我臉色一白，酒瓶子掉在了地上。

我的舉動并沒有驚醒正享受著毒品帶來快樂的霍敏君，倒是精瘦男人被我打醒了。

他摸了一下頭，手心全是血，他的眸子也就在那一瞬被血染紅了，像怒醒的獅子，突然沖過來抓著我的頭發往后扯，將我摔在地上，倒霉的是，手正好蹭到了碎玻璃，疼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哪里來的婊子，吃了豹子膽，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精瘦男人看著瘦，因為吸食過毒品，此時變得狂躁，力氣也十分大，我哪里是對手，全程被吊打。

包廂里揮霍時間與生命的男女像是麻木的行尸走肉，無動于衷，仿佛沒看到，沒聽到，各玩各的。

霍敏君這個時候倒是清醒了些，見到我被打，爬起來抱住精瘦男人：“你敢打我妹妹，我跟你拼了。”

霍敏君這句話讓我覺得這身上的傷都值了，也讓我看到了小時候的霍敏君，那時只要村里有誰欺負我，她總是第一個沖上去。

而誰要是欺負霍敏君，我也不會饒過。

霍敏君暫時制住精瘦男人，我也爬起來踹了男人一腳。

原本是我被吊打，后來變成了我跟霍敏君兩個人一起打精瘦男人，那些無動于衷的人也終于動了，包廂里一片混亂，打成了一團。

到后來，都不知道誰打誰，又在打什么。

因為這群人，他們連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后來包廂里的人集體被帶去了派出所。

警察對那些人都進行了尿檢，查出有毒品成分，我沒吸毒，可我出現在那里，還打傷了人，自然也被拘留。

可那些人吸毒了又怎么樣，家里有錢，花點錢，走了一個過場就回家睡大覺了，最后剩下一些陪酒女，她們拿不出錢，也沒背景。

我跟霍敏君也是。

而我又不可能讓警察通知蕭家。

霍敏君已經清醒了，頭發亂糟糟的靠坐在墻角，對我抱歉道：“若水，是姐連累你了。”

“不想連累我，以后就別再碰那玩意兒。”我渾身都疼，不知道被那男人踹了多少腳，挨了多少拳，頭發亂的跟雞窩似的，衣服也被扯壞了，還沾著那男人的血，左邊臉是腫的，總之十分狼狽。

“若水，我早跟你說過，我沒救了，你別再管我。”霍敏君鼻音有些不對，她背過臉去，沒敢看我。

我現在什么都不想說，說話扯著臉疼，而我更不想費口舌了。

也不知道被拘留了多少小時，忽然就將我放出去了，說是有人來保。

如我猜想的那樣，是蕭長卿。

一出派出所，我就看見了他的車。

他倚著車門抽煙，見到我出來了，只是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什么也沒說。

霍敏君還在里面，我沒那個本事保霍敏君，只得求蕭長卿：“我姐還在里面，你順便也把她保出來吧。”

蕭長卿目光冷冷的盯著我，忽然就發火了：“黎若水，你可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你知道打的是誰？老子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保出來，你現在給我立刻上車。”

我才不信蕭長卿的話。

他想保一個人，能費多大的周章？

“你不保我姐也行，那我現在就進去陪她。”我撂下這話就往拘留所走。

蕭長卿一把將我拉住：“你信不信我在這里辦了你，我告訴你，敢威脅我蕭長卿的人至今還沒有。”

“那我就做第一個。”我瞪著他：“蕭長卿，這是你欠我的，別忘了孩子怎么死的，是你殺死了他，現在我就我姐跟我媽兩個親人，她們是你拿捏我的最好籌碼，你若是想我聽話，就把她給我保出來。”

時隔大半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提孩子，并且用孩子來讓他對我產生愧疚。

“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蕭長卿惡狠狠的說了一句，將我放開，丟下一句：“給我在這等著。”

他進了拘留所，保霍敏君去了。

蕭長卿喜怒無常，無賴，溫柔，痞氣，狂躁，這些標簽都能貼在他身上，且毫無違和感。

有時候我都會以為是不是有很多個蕭長卿，他人格分裂。

沒幾分鐘蕭長卿就出來，身后跟著霍敏君。

我就知道，他想保霍敏君很容易。

蕭長卿先將霍敏君送回了出租房，我陪霍敏君上樓，他在樓下等我。

我將霍敏君送回了屋，想到她在包廂里說的那句話，我還是多嘴勸了一句：“姐，我希望你想想我之前的話。”

“知道了。”她背對著我，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我們姐妹可以在出事的時候互幫，有些東西卻怎么也改變不了。

我有點累，正打算回去時，霍敏君忽然說：“蕭長卿對你不僅是男女那點意思。”

“什么意思？”我是問霍敏君忽然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我跟蕭長卿的事，也知道，我為什么要跟蕭長卿沉淪。

霍敏君悵然地說：“別說什么恨，好好抓住他吧，否則你以后會后悔，姐已經走錯了路，希望你能走對。”

霍敏君的錯路是因我而踏錯。

而我的路，我自己也不知道對錯了。

我什么也沒說，離開了出租房。

或許是因為霍敏君的話，從出租房出來，我看著蕭長卿在車上淡漠地抽著煙，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酸澀澀來。

想起他在拘留所門口說的話。

他說，他上輩子欠了我。

可我更覺得，我做了幾輩子的孽，這輩子來還蕭長卿的債。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感覺，蕭長卿已經為我妥協了很多次，放在以前那是不可能的。

可心里剛起的柔軟，很快就被蕭長卿破功。

他見到我出來，掐滅了煙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我的狼狽狀，說了一句：“之前看來我是沒操狠，才讓你還有力氣去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