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軒于瞬間變了數(shù)種招數(shù),再次使出雷動決。
短劍上閃爍這雷弧,天雷也落在了短劍之上。洛明軒眼中的雷意終于與天雷相遇,然后便驚天動地。
短劍爆發(fā)出比那日山下紫符更加明亮的金光,一時間,雨夜被照的如同白晝。
……
村中,年紀小的孩子終于哭累了,在父母的懷中睡著了。沒有人帶領,被困在木樓中的村民也不再哭泣,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事的人們早已精疲力竭,恍恍惚惚,也相繼睡去,只有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在雷聲中很難睡著。
年輕人膽子再大也不敢看外面雷電交加,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紛紛閉著眼睛。但那些炸雷如同就在耳邊想起,好不容易積攢的睡意再次被驅(qū)趕而光。睡不著的人都容易憤怒,所以他開始憤怒,透過木頭之間的縫隙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一片光明,于是急忙回過頭,突然他想起那片光明之下還有一個人影,他覺得很熟悉,于是他又看了一眼。
他確定了那個熟悉的人影是誰,同時,他也看到了他的對面有一顆巨大的頭顱。那發(fā)出綠光的眼睛似乎向他看了一眼。
年輕人被嚇得全身發(fā)抖,渾身冷汗不停的流下,不知不覺,他放在屁股下面的手似乎沾滿了水,他不禁覺得羞怒。
于是他大聲喊叫,叫醒了身邊睡著的人……
人們也看到了那個人影與那個頭,恐懼被怒意代替,他們紛紛走了出去,拿起身邊能拿起的一切東西,木棍、斧頭、鐵盆、木桶,甚至有人順手拎起灶里的鐵鍋。
他們開始敲擊手里的東西,發(fā)出“咚咚”的聲響。
手里什么都沒有的人開始喊。愚昧的村民再次被集結(jié)起來。
……
巨蛇也感受到了極大的危機,蛇尾拍擊得更加用力,天地氣息都開始混亂,狂風再也不像開始那樣有規(guī)律,而是變得與巨蛇一樣狂暴,從四面八方吹來,然后向著四面八方吹去。
洛明軒就站在那些狂風之中,狂風撕扯,如同刀子一般,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細小的傷痕,他的身子不停搖晃,難以施展手中的招數(shù)。
狂風越加發(fā)狂,在呼嘯的風聲之中,洛明軒聽到了一絲雜音,然后這些雜音越來越大,洛明軒微微揚起嘴角。
巨蛇當然也聽到了那些雜音,但它不明白這些膽小的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大膽。它覺得今天這些奇怪的人令它恐懼,仿佛這些人比天上的天劫還要可怕。
就在巨蛇分神的一剎,洛明軒終于抓住機會。萬丈雷霆在短劍的指引下,落了下來,落在了巨蛇纏繞的巨石之上。
數(shù)丈方圓的巨石轟然裂開,鋒利的碎石在巨蛇身上割出一道道深深的口子,在雷霆之下,這些傷口迅速變成了黑色,空氣中隱隱飄散著焦灼的味道。
巨蛇在地上不停滾動,扭曲,然后滾到河里,河里的水立刻被擠了上來。浪花漸漸變小。
洛明軒松了口氣,雖然是借天之威,但也不是隨便可以駕馭,那畢竟是天地之力。
洛明軒小心翼翼地向河邊走去。
突然,河水再次沸騰,水花濺起,噼噼啪啪落在河岸的石頭上,河里竄出一個黑影,猛地變大,一口將洛明軒吞入肚子之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洛明軒也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短劍瞬間脫手而出,眨眼間他已經(jīng)被巨蛇吞下。
巨蛇吞下洛明軒之后就不停滾動,扭曲,想要把洛明軒消化。
蛇腹中不停流動著充滿腥臭氣味的粘液,洛明軒扔出一張靈符,靈符化為一道屏障,將他包裹在其中。然后蛇腹就一直凸起一塊。
洛明軒手中已經(jīng)沒有兵器,而袖弩只能偷襲,面對如此的龐然大物,卻沒有辦法。
好在洛明軒對于在別人肚子中有經(jīng)驗,當年他曾躲在青龍的腹中,而且他還有一支鐵筆。
洛明軒很少用鐵筆對敵,雖然他知道鐵筆可能是一件很厲害的法寶。因為他覺得筆是用來寫字的,而不是用來打架的。
洛明軒摩挲著熟悉的鐵筆,然后猛地跺腳。
受到重擊,巨蛇立刻弓起身子,肌肉繃的極硬,身體再難扭動。
趁著巨蛇停下,洛明軒握著鐵筆猛地插下。鐵筆輕易刺穿了蛇腹,然后插進了石縫之中。
突然的銳痛,巨蛇繃緊的身體下意識的向前滑去,圓潤的筆桿變得像是最鋒利的刀刃,再次輕易切開了蛇腹。
洛明軒從蛇腹中漏了出來。
……
像是發(fā)泄夠了,天上的雷意開始散去,那些雷云也在風中向著東方飄去,雨漸漸的變小,卻變得更加冰冷,最后,那些細小的雨滴還沒落到地上,就變成了冰晶,變成了冰雹。
村民終于反應了過來,原來山腳下就住著一個神仙。
他們快速沖向洛明軒,口中不停喝彩,聲音仿佛比剛剛的雷聲還要大。他們簇擁著洛明軒向著村里走去,口中不停呼喊著“神仙”、“仙人”。
盡管洛明軒再三解釋,他們也不管不顧,仍然大聲叫喚,那神情,比洛明軒不知高興多少倍。
但以后他們會明白,沒有神會與凡人生活這么久。
……
洛明軒再次來到茗山之上,把該煉制的丹藥交接之后,來到山頂。今天,張沌沒有站在山頂,整個茗山之巔只有他一個人。
平時沒有感覺,但當一個人平靜的、無欲無求的站在高出,眺望遠處,仿佛整個天下都填在心中。他隱約明白了張沌為何老看不夠山下的人。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山下已經(jīng)萬家燈火,張沌才從山道上走上來。
“師兄。”洛明軒說道。
“恭喜師弟。”張沌笑道。只是笑聲有些沙啞,他要下的那盤大棋應該費了他很多心思。
“師兄見笑了。”
張沌搖搖頭,同樣看著山下,其實除了那些昏暗的燈火,根本沒有什么好看。
兩人都沉默,并排站在兩邊,就像是分管著整片天空。
“你昨晚做的很好,以你現(xiàn)在的境界,能做到那一步,已然超乎我的意料。”張沌說道。
洛明軒知道他有話要說,而自己也是為了聽他的話而來,他沒有接話。
“只是你考慮過沒有,你為何要殺那渡劫的蛇?”
洛明軒想了想,說道:“因為它渡劫,卻擾了村民,而村民皆是凡人……”
“是啊!它渡劫卻選擇了茗山凹,卻擾了民。”張沌沒有讓洛明軒說下去,打斷道。
洛明軒沉默。
“它不去茗山凹該去哪呢?”張沌問道。
洛明軒無法回答,他想說可以去無人的地方。但渡劫時,除了找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誰還會考慮去哪里渡劫?而哪里最熟悉?
“你知道那條蛇活了多少年了?”
“差不多兩百年吧。”洛明軒說道。
“是啊,它活了兩百年了。茗山凹年紀最大的人今年不過古稀,你卻說一條在這里生活了兩百多年的蛇侵擾了村民。”
洛明軒沉默。
“你殺了它是你覺得它做錯了。而它渡劫之時侵入村莊就是錯的,是壞的,那些村民愚昧的生活在山村里,從不曾想到天外是否還有天,你覺得他們是純真的,是善良的。”
張沌頓了頓,忽然說道:“這些是非善惡不過是你的好惡罷了。世間的對錯哪里是這么簡單的事?人都是先有好惡,然后方知對錯,然后才知善惡,好惡之心,人之端也!你可明白?”
洛明軒沉默,然后說道:“我懂了。”
誰知張沌又說道:“我問你并非要你告訴我你懂了,而是要你自己明白,有些道理懂了就是懂了。”
“是!”
“這些道理哪里是片刻就能了解的?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要你以后遇到不是你的好惡能決定的事時,能夠好好想一想。”
張沌看著山下越來越零落的燈火,說道:“很多時候,明知道是錯的,你卻不得不幫助人,我們始終是個人。”
張沌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你善于借勢。千峰宗小比,你與封龍對戰(zhàn)時,借的是天勢;萬里荒山之中,你面對兩頭銀狼,借的是地勢;昨夜殺了侵襲茗山凹的巨蛇,看似是借的是天勢,實際上借的是人勢。”
洛明軒知道張沌說的沒錯,昨夜若非那些勇敢的村民,他絕不能輕易的戰(zhàn)勝那頭暴怒的巨蛇。
“能夠借勢是一種智慧,但你不能滿足于借勢。借來的終究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你不能把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的手中。你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在你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戰(zhàn)勝對方時,你要學會保命。活著,才能戰(zhàn)勝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