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辰時馬月生還是沒有來，洛明軒沒有想馬月生是不是住的比較遠，他不用想，該想的是馬月生。
世上修行之人并不是每個人都像張沌一樣喜歡享受，或者說是大部分人都不懂享受，他們覺得有足夠的靈氣修行就已經是最大的享受。
馬月生也是這樣的人，他沒有住在房子里面，而是在山上找了一個山洞。他也不急，他知道洛明軒一定會等他，無論多久。
急的人偏偏是個無關的人。
朱彤在大門外轉了半晌，已經出了一身汗，但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小臉憋得通紅，讓人覺得他是個女孩子。于是他又開始來回走，小小的步伐竟也亂了。最后他握緊拳頭，伸向大門，去向洛明軒解釋一下自己為什么會打瞌睡，師兄為什么到現在還沒來……
然而，還沒等他碰到大門，外面又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他認識。
“馬師叔來啦！吳師兄怎么還沒有來？”朱彤看到馬月生來了趕緊跳過去問道。
“小朱彤啊，你吳師兄昨晚淋了雨，今天來不了了。”看到朱彤，馬月生心情似乎也輕松了一些。
“幸虧我聰明，猜對了。”朱彤不無高興的小聲說道。可惜馬長老已經走到門邊，推開了門。
幽閣，他在熟悉不過了，近百年間，他不知看過多少弟子在此比試，其中不少還是他自己教出的徒弟。
整個幽閣就是個擂臺。里面的擺設也簡潔的有些過分，只有在左右兩邊靠墻出分別放著一把椅子。而四面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出口只有那一扇大門，大門現在也已經關上。
但幽閣并不顯得昏暗，數十塊雞蛋大的明珠大放光明，與外面的陽光幾乎沒有區別。
一切都是與往常一眼，那么熟悉，只是這一次上場的是自己，沒有辦法像往日那樣站在高出點評別人，這讓他有些不適。不對，只要勝利了，自己還可以點評別人，想到這里，他又放心下來。
馬長老進門后一直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因為他覺得只要洛明軒沒有在幽閣中做手腳就一定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自他進門開始，洛明軒就一直盯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馬月生看透徹，就像是群山中，那銀狼盯著自己。
……
黑色的大門關上已經有半個時辰，現在還沒有開啟的跡象，朱彤捧著臉坐在臺階上，苦著臉不時回頭看一眼大門，就像那扇門內有勾人心神的寶物。小小的好奇心被調起就很難收回。
他并不是聽不到里面的動靜。只是以往師兄師姐比試之時，除了少許幾個人能進去觀戰，其他人一律不準靠近，因為掌門禁止私斗。人緣再差的修士也會有一二好友，無論哪一方敗了都可能引起內斗，正所謂眼不見為凈。
今天沒人通知說有人比試，自然不會有人檢查，而且越小的人好奇心越盛，每個人都習慣抱有僥幸，最重要的是幽閣中的動靜實在勾人心神……
朱彤四周大量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走到院子大門處隨意向外看了一眼，立即縮回頭，迅速跑回幽閣大門處。他有些激動，小小的拳頭有些顫抖，慢慢伸向大門，但又立即縮回，似乎怕手上的力量會驚動里面的人。接著只見他彎下身子，把頭湊向門縫……
就在他頭接觸到門縫時，大門猛地一震，幸好朱彤及時縮回頭，大門震顫了幾次后停了下來，朱彤再次把頭湊向大門，一件深藍色的道袍擋住了門縫，然后再看不到里面一絲場景……
馬月生先從大門內出來，面上掛著笑容，仿佛山下地痞贏了錢從賭場出來，抬頭挺胸，整個人就像是糖葫蘆上穿著個蘋果；直到馬月生走遠后，洛明軒才走出房間，除了臉上深深的疲憊，表情與來時沒什么區別。
……
“師兄，我想下山。”洛明軒看著山下的燈火，平靜的說道。
“下山？也好。”張沌像是早就知道他要下山。
“嗯。”
“聽說你能煉丹？”張沌看著洛明軒問道。
“在千峰宗時看過幾張丹方。”
“最高能煉幾品的丹藥？”
“二品。”似乎怕張沌不理解，接著說道，“我只能控制二品丹藥所需的火勢。”
“成率最高的是什么丹？”
“行軍丹。”
行軍丹無品階，只是前人煉制其他丹藥時的次品，但發現這種丹藥可以使人食之不饑，所以才流傳了下來。
煉丹，自然品階越低成率越高，但張沌如何也沒想到洛明軒會說出行軍丹，搖了搖頭。
“可有地方可去？”
……
嚴城。
皇宮中咳嗽聲更多了一些，而鐘靜王入宮也越發頻繁，只是他從來沒有走進那座紅磚紅瓦的書房，在外面，他們是君臣，在里面，他們是兄弟，兄弟的關系要比君臣復雜的多。
陳清晗偶爾也會幫陳威押鏢，但自從經歷了上次的事之后，陳威明顯小心了許多，稍微有危險的鏢都由府上的鏢師接手，自己則在府上享清福；與陳清晗不同，楊嘯則開始全面接手家族的生意，從鏢局到布莊再到當鋪賭場，各種不同的賬冊不再送到楊天英的帳房，而是送到了楊嘯的臥室。
今天，平靜的嚴城迎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轟動，云城來了一隊人，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坐在轎子里，他是華貴的富家公子，掀開簾子下轎，他是最謙恭的君子。姣好如同女人的面容不知驚醒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劍眉下的明目也不知遭到多少男兒的謾罵，他嘴角習慣性的掛著淡淡微笑。他是云城第一公子，賈子墨是賈家眾星捧月精心培養出的人才，他是那樣完美，走到哪里，他都是云家的活廣告。
他三年前載譽而歸，三年后再次回到這座政治中心，所有人都在猜測他的目的，很多人都聯想到了花府中的那個美麗女孩。
洛明軒的到來，驚動了嚴城中的貴族，而他的到來，則讓整個嚴城都知道了。一時間，嚴城胭脂貴，河流漲膩。
當天，賈子墨便進宮，直到太陽西沉，他才從宮中出來，然后便住進了花府。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然而瓔珞公主一直沒有露面，倒是鐘靜王與秦賀與賈子墨相談甚歡。
“這云城第一公子名堂倒不少！”陳威笑呵呵的看著桌上的布匹說道。
云城云錦天下聞名。饒是萬里之外的魯國亦可聞名，賈家又是云城第一大戶，不管哪位帝王上位，首先安撫的都是賈家。而近些年，賈家不僅布匹生意越做越大，也開始大肆經營私鹽。鹽一直是國家控制的重要產業，一個搞不好就是殺頭的結果，但賈家不用擔心這些，賈姓當官的四品以上的就有四位，還有一位幫著皇帝理財，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暗地里，又有多少大家不懂的？
“你都多大年紀了，又不是吃不飽飯，還貪慕著這些東西？”陳清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腿離開地面，一彈一彈。
“誰會嫌銀子少呢？”陳威把布匹交到檀香手中，“你就不想出去看看？這小伙子長的真是不錯。”
“有什么好看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照你這么說，世上的人還沒區別了。”
“不跟你說了！”陳清晗的小腿恰好彈到地面，然后她毫不費力的站起，向著門外走去。
直到陳清晗走遠后，陳威臉上的笑容斂去，看著門外來來往往的人流：“唉！”然后背著手向后院走去。
……
可有地方去？
家遠在萬里之遙，想要記起來家里的模樣都要費些力氣吧。陳家或許會收留自己，但那畢竟是別人的家。
“沒有。”
“茗山之南約十里處有一凹口，山下村民習慣叫他‘茗山凹’，那里有幾間房屋，時常有人打掃，若是沒有地方去，就去那里吧。”
“是！師兄。”
張沌視線離開了山下的村鎮，轉向洛明軒，嘆了口氣道：“丹藥一途終究是小道，切莫因此而荒廢了修煉。切記！切記！”
“我記得了。”
頓了片刻，洛明軒問道：“我與馬長老比試的事師兄知道了？”
“嗯。”
“嗯，我明白了。”說完，洛明軒就下山而去。
經過昨夜的事之后，疊山越加顯得安靜，跪在門口的夏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帶走，洛明軒推開門，幫云濤把完脈之后，就坐在那里寫字……
……
“洛明軒要走？”孫嵐問道。
張沌看了她一眼，說道：“他必然會走。”
“難道說他輸了？”
“恰恰因為他沒輸才決定走。年輕人有年輕人的驕傲，他們的想法看似很難猜測，其實很好判斷。”
“但我聽說馬長老從幽閣出來后紅光滿面，整個人就像是插在蒲棒最頂端的冰糖葫蘆；但洛明軒卻一臉疲憊。”
“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