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洛明軒微笑著看著丹爐里嬉戲的幼虎,瞬間微笑被難以形容的痛苦包圍,眼前的丹爐在眼中扭曲,變成了丑陋并且古怪的壇子,幼虎更是變成了惡心的蠱蟲,蠱道心法自己運行,心口仿佛有什么東西要撕裂身體出來。然后洛明軒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洛明軒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一片黑暗,然后一個看不清形狀的東西出現(xiàn)在天地之間,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但那天不是藍色的,而是黑紅色的,最后完全變成了紅色,滔天的血腥鉆入洛明軒的鼻孔,洛明軒茫然的抬起腳,向前走去,地面時濕滑的,緊緊粘著鞋子,洛明軒好奇的看著地面,地面居然都是紅色的液體,血腥的氣息正是從這些液體散發(fā)出來。
洛明軒用手指沾了點,放在嘴里,是血,無邊無際,地面都被血覆蓋了,真正的血海。血色地面上還有很多東西在蠕動,地面上鼓起一條條像是血管一樣的東西,那些東西正在那血管中,像是要鉆出來,洛明軒臉上蒼白,想到剛剛嘗的正是這些血,不禁惡心欲吐,然而他什么都吐不出來。
他無力的向前走,天更亮了,周圍的環(huán)境更加清晰:尸骨成山!無論是動物、妖獸還是凡人,修煉者,到處都是尸體,有的已經(jīng)變?yōu)榘坠牵械倪是剛剛死去的摸樣,更多的則是腐爛的樣子,身體上坑坑洼洼,腐肉不時從骨頭上像油滴一樣滴落,尸骨下面積著一灘灘液體,然后向著四周流淌,而那些液體中蠕動最為強烈。
洛明軒突然踢到一樣東西,被紅色的液體覆蓋,洛明軒伸手撿了起來,對著那不知是什么的東西端詳,卻是一條手臂,手臂露出偏黃的骨頭,應該是爛掉很久了。忽然,一條蟲從骨頭中鉆出來,扭動著仿佛是表達自己的不滿,并發(fā)出“吱吱”的叫聲,極為滲人,洛明軒覺得頭皮發(fā)麻,頭也疼了起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扔掉骨頭,而那蟲子看到洛明軒像是很興奮,順著骨頭向洛明軒手臂爬去,身后拖著一條紅色的尾巴,就像地面上的血管。蟲子像有無數(shù)條觸角,那種柔軟黏滑的感覺,讓洛明軒急忙甩手,蟲子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洛明軒轉(zhuǎn)頭就跑,而空間太大了,又或者環(huán)境太詭異了,洛明軒感覺自己跑了很久,體力也消耗了很多,卻還是在那似壇似鼎的東西周圍。突然,大地動了起來,像有千軍萬馬從遠方奔來,洛明軒心中大喜,大喊:“這里!我在這里!”
然而那聲音很快消失在天地之間,只是那個似壇似鼎的東西更亮了,空氣中的血腥氣息也濃郁到了極致,被血腥覆蓋的腐臭味也彌漫開來。
“這里~”
洛明軒無力的喊著,那聲音還是消失了。洛明軒從沒感覺自己如此的頹然無力,胸口開始疼痛起來。咬緊牙關(guān),額頭上青筋暴露,豆粒大的汗滴落下,融入地面的血液之中。
洛明軒向前走在,其實走向哪里都一樣,四周的環(huán)境都一樣……
天更亮了,漸漸看清楚那個古怪的東西就是一座鼎,四腳雙耳,很亮。周圍詭異的氣氛一變,洛明軒看到了無數(shù)的人在互相廝殺,或者說不只是人,還有動物,毒蟲。忽然,耳邊有風聲傳來,他下意識的躲過,幾滴液體甩在臉上,回頭看去,一只斷臂落在血水中,沉沒,或許下一刻就成為那些蟲的食物。洛明軒的雙眼開始變化,黑瞳不知怎么變得發(fā)紅,強烈的求生欲望促使他沖了下去,與那些人或動物戰(zhàn)在一起,然而他根本不知道為誰而戰(zhàn)。
不知過了多久,洛明軒停了下來,他不得不停下,四周沒有一個活物,空氣似乎都凝結(jié)起來,聽不到任何聲音,腳下的尸骨堆得更高……
洛明軒很累,手臂都快抬不起來,身上都是血液,像是與地面連在了一起,他成為了地面的一部分。
很久以后,或許剛過一會兒,地面再次震動,洛明軒再次大喊:“我在這里……”
……
每一次的失望給洛明軒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感覺抬起腳步都是不可能的,他真的成為了地面的一部分,嘴里不停重復著:“求求你……求你……殺了我……”
地面震動,真實的震動,真實的就像假的一樣,連天地都搖晃起來,洛明軒搖晃著,但始終沒有倒下。他努力睜開眼,若是有人,則能看到一雙可怕的絕望的渾濁的眼睛,無邊的黑影排山倒海的趕來,無邊無際,地面很快變成了黑色。洛明軒看清楚了,那些都是毒蟲,相互撕咬住身邊的蟲,很快死掉很多,但蟲太多了,死掉的只是九牛一毛罷了。終于有蟲爬到了洛明軒身上,很快他身上被這些毒蟲爬滿,強烈的惡心感刺激著洛明軒的胃,洛明軒不停的嘔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來,然后咳出血來,落在那些蟲身上,就像那些蟲是被他咳出的一樣。
蟲在洛明軒身上像看到可口的食物一樣興奮,但沒有一只咬上一口,只是在他身上,像一層黑色的鎧甲……
還有絕大部分沒有在洛明軒身上,那些蟲都向那鼎爬去,但鼎太高,有一些有翅膀的飛了上去,地面上沒有翅膀的相互撕咬,留下了大片的尸體,最終,地面堆起了小坡,把鼎拱衛(wèi)在最上面,鼎似乎無限龐大,所有蟲都進去了,但還是沒有滿,洛明軒遠遠看了一眼,鼎中亮出不同的光,最后變成了乳白色,中正平和,洛明軒分明看到鼎里是一只巨大的繭!
洛明軒從夢中醒來,然后不停的嘔吐,食物吐完了,就吐出水來,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下,看到眼前的火還沒有滅,紅色的丹爐還是溫的,爐中兩頭幼虎還像一開始一樣玩耍,洛明軒又暈了過去。
不久后,他又醒了過來,身體燒的怕人,口干欲裂,還沒待他倒水,又暈了過去。其間,洛明軒斷斷續(xù)續(x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總體是昏迷狀態(tài)……
一天,兩天,又或者是一個月,洛明軒終于醒了過來。風吹在臉上已經(jīng)不冷了,還有些溫暖,四周頹死的草木煥發(fā)生機,幾乎要把洛明軒蓋了起來,兩頭幼虎還在嬉戲,但都長大了許多,霸王之氣隱隱外露。
洛明軒怔怔看著眼前的地面,那是以前火葬群狼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痕跡,只是草比別的地方更豐盛。洛明軒就這么坐著,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太陽落山。母虎帶著兩頭小虎回來,嘴里叼著野兔,野兔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洛明軒撫摸著幼虎的頭,站了起來,身上的竹竿掉在草上,腳踝的傷也已經(jīng)好了,洛明軒看著那野兔,并沒有去接,而是晃晃悠悠向前方走去,什么也不吃,只是偶爾喝點水,人變得十分沉默。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蠱道心法一直在運轉(zhuǎn),而他根本無法停止。
洛明軒再次摔倒,躺在地上,只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就不停閃爍著當時的畫面。洛明軒吃了點隨手摘得野果,站起來,繼續(xù)往前走。就這樣又過了幾日,洛明軒眼中逐漸恢復清明,說起來,那些不過是一場幻象,最多算是一場噩夢,這樣想,洛明軒好受了很多。
有些時候,人不過是要找一個理由欺騙自己,讓自己相信本不相信的事情,最終無法自拔。
洛明軒想開了,回首看了一眼,由于前幾日身體虛弱,又基本沒吃什么東西,走的并沒有多遠,算起來這四五日時間走了不過百里罷了。洛明軒吞下一顆行軍丹,暫時維持體力,準備去抓野物充饑,天下起的大雨。
這雨來的很突兀,沒有一點預兆,在晴空萬里的情況下,突然的就下了下來。豆粒大的雨點打在臉上,十分疼痛,洛明軒趕緊找地方躲起來。這幾日一直向南走,但好像自從那日走進樹林之中就一直沒有走出來。洛明軒四周打量,終于看到一棵大樹,巨大的樹冠,老遠就能看得到,或許是這棵樹太大,遮住了周圍的陽光,十丈之內(nèi),沒有一棵樹苗,只有雜草擠在樹根旁。洛明軒把長袍脫下抖了抖,心想應該蓋所屋子了,母虎也用力的抖了抖身子,低吼了聲,似乎在咒罵天氣的變化。
這時,洛明軒才仔細看這棵樹,這棵樹實在是大,比起千峰宗后山的千年鐵木都毫不遜色,黝黑的樹皮堅硬似鐵,樹干九丈以下沒有一根分叉,上面則分叉十分濃密,乍看下,就像一把巨大的傘撐起在地上。不經(jīng)意間,洛明軒看到這樣的樹不止一棵,洛明軒總感覺這些巨樹有些怪異,但又想不起來怪異在什么地方,只好用力甩甩頭,暗道這幾日可能太緊張了。
閑暇無事,洛明軒又把丹爐拿出來,想把聚火陣改的更精巧一些,于是他又刻了幾塊石頭,也許是熟練的緣故,這次刻的十分順利,一氣呵成。洛明軒把石塊擺在地上,看著地上彎曲的陣法,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