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二人在儒禾整裝待發(fā)的時候,言家里也是片刻不寧。言昭冷著臉回來,在大宅里又扔又砸,傭人們不敢上前,只能去找言晴。言朗走后,言晴每日以淚洗面,葬禮之后更是開始做起噩夢,睡眠更加不好。顧若言不比往日,見了母親這般心里多少有些擔憂,此刻正在臥室里小心勸慰著,聽了消息慌忙扶著言晴往一樓大廳走。
“你放下!”眼見言昭拿起沙發(fā)邊的青釉瓷器,言晴紅著眼睛一聲怒喝。她松開顧若言的手,快步下樓。“你眼睛瞎了嗎,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就要往地上砸。這是父親最喜歡的花瓶,你趕緊給我放下!”
言晴那突如其來的一喝原本還算是鎮(zhèn)住了場面,可一聽這話言昭反而冷笑著當著她的面把青釉花瓶砸了個粉碎。一旁的管家一面疊聲的喊著阿彌陀佛,一面心疼的想著這一砸可就是三百萬呀。
“父親在的時候你就喜歡用他的名號壓著我,他如今都死了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樣。今天這個花瓶我還就是扔了!怎么?他還能從棺材板里跳出來罵我嗎?”
啪。言晴沒有再說一句,反手就是一巴掌!澳憬o我滾出去!出了這個房子隨便你怎么撒潑發(fā)瘋我都不管,可在這里你就必須聽我的!
言昭一只手捂著被打的半邊臉,瞪著言晴!澳闶遣皇且詾楦绺缢懒诉@個家就是你一個人的了。言晴你搞清楚,這個世上有資格繼承這個家,有資格繼承言氏的還大有人在呢。我告訴你,你最好在一周內(nèi)給我把葉予找回來,否則,如果我的莫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用這個家陪葬!
言昭發(fā)完了火,撒干凈在儒禾受的氣后終于在殘屑中翩然離開,冷冷走過言晴身邊上樓回房。
“媽,莫兒怎么了?”知道言昭和葉予的事情后顧若言就不大搭理這個小姨了,而且他這些年都在海外,家里的事情言晴又有意瞞著,他就更不清楚了。
“莫兒病了,前幾年得了急性白血病。去年剛剛做了骨髓移植,術(shù)后出現(xiàn)了排異現(xiàn)象。你小姨夫原本一直在做這方面的藥物試驗,已經(jīng)有些進展了,可康健股權(quán)風波后他卻突然消失了。還帶走了所有的研究成果,眼見莫兒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們都要急瘋了!
“葉叔叔看起來不像是這樣不負責的人啊,而且莫兒是他的兒子,他就算對公司不滿,也不會拿自己兒子的身體看玩笑吧!
“不曉得。誰知道葉芊芊那個女人和他說了什么,讓他公司家庭都不顧的跑了。你爸爸已經(jīng)滿世界的派人去找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最近只把心思放在言氏的重組上就好!毖郧甾袅宿籼栄,“我頭疼的厲害,上去休息了。你讓張管家拿兩片止痛片來。”
顧若言聞言松開了扶著言晴的手,目送著她上樓的背影,眉心不安的跳動。
葉燃原本訂了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去墨爾本,為了避人耳目,她打算到了墨爾本再輾轉(zhuǎn)去布里斯班找葉予。可誰知道一覺睡醒大雪壓境,所有的航班都停掉了。她病后因為這場雪難得落了一天清閑,索性呆在家里,言氏也好,儒禾也罷,哪兒都不去了。
她從地下室里找出日式被爐,這還是她前幾年看《銀魂》時一時興起買回來的,因為被宋亦儒嘲笑,所以一次也沒有用過。她拆開箱子,照著說明書把桌子裝好后放在小院的玻璃門邊。想了想,又去廚房翻出一個酒盅和一壺黃酒。她一邊溫熱黃酒,一邊燒開水,拿出面餅放在水里,加上一片薄芝士,打兩個雞蛋,切了一小把娃娃菜扔進去,把火關(guān)掉后放一根火腿腸燜在里面。
她把面條連著鍋一起端到被爐上,這時黃酒已經(jīng)溫的滾熱了,她倒了一杯嘗了一口,燙了舌頭,熱了心口,剛剛好。她拉開院門,漫天飛雪飄進來,今年B城的第一場雪她還在病中,只在窗口看了一眼,而就在那一場雪中,言朗過世了。葉燃將滿滿一杯黃酒倒入院前的雪地里,“言叔叔,這一杯敬你。當年漫漫風雪夜,如今再不見歸人。對不起!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因為穿的單薄,風雪夾裹之下關(guān)節(jié)都透著刺骨的寒冷,微紅的鼻翼也帶著刺痛。她低頭看著黃酒漸漸浸入雪中,終于慢慢關(guān)上院門,把雙腿伸入被爐之中,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打開鍋蓋,吸著鼻涕,就著一盅黃酒吃完了一份滿滿當當?shù)呐菝妗?
酒足飯飽,她在被爐中躺平,打開網(wǎng)易云音樂隨機播放。她翻了個身望向院外,一夜大雪后對面的屋檐都積了厚雪,沒有霧霾,天空晴的不講道理。陽光折在屋檐上反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眼睛疼。她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清宮劇,里面的貴妃娘娘因為長時間的盯著白雪看而得了雪盲癥。她那時候是第一次知道看雪也會致盲。那天晚上她手舞足蹈的和爸爸媽媽說起這件事,爸爸溫柔的笑著和她解釋原理,還說道:“芊芊要記住,這世界上的事情越美麗越危險,所以千萬不能做貪圖表象的人喲!
葉芊芊那時哪兒能明白這些,只能裝成老大人的樣子沉思?蛇沒思考出所以然來,就被媽媽用筷子狠狠敲了兩下腦袋!坝殖梦覀儾辉谕蹬苋ヮ櫦铱措娨,我看你是皮癢了!”那頓飯最后是在媽媽的咆哮,爸爸幸災(zāi)樂禍的大笑和她的嚎啕中結(jié)束的。
“越美麗越危險,不能被表象所迷。葉予,這些道理你教我的時候說的明白,可自己為什么做不到呢。那個言昭,究竟哪里值得你迷了心竅,親手毀了一個家呢!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往事,酒氣慢慢上來,終于緩緩睡去。入睡前的最后一首BGM,網(wǎng)易云音樂正隨機為她播放著一首張玉華的《原諒》。
葉燃在家里喝著小酒的時候宋亦儒在儒禾正拿著那份裁員名單和重組小組的人事經(jīng)理一個個核對。大半的明細對下來,他終于明白葉燃為何那樣有信心。這份名單確有私心,卻無不公。
“好了,不用再核了。你就照著葉總的明細去做吧,董事會決議晚點就會下來,你們先做好準備。人員的安撫與賠償,后續(xù)的選拔與招聘,人事部多多費心,不要把場面弄的太難看,對留下來的員工多鼓舞他們的士氣!
“是,我們知道,之前擬定計劃時葉總就交待過。”
“唔。”宋亦儒點了點頭!拔疫@兒沒事了,你出去忙吧。”他的手指從小指到食指依次在會議室的桌面上叩過。收購言氏的時候明面上是宋家出人出力,可暗地里從自家股東到對家高層葉燃可謂是機關(guān)算盡。她是自己帶進商界的,可這些事情他從未教過,這些年或耳濡目染或有心學(xué)習(xí),攻心用計的手段真用起來她確實沒有含糊的。再比如這次的裁員事件,若是放在兩年前他絕不會相信這種事情會是由葉燃牽頭擬定,即便是有理有據(jù),可也太不符合她在自己心中的人設(shè)了;蛟S即便相交多年,他依然沒能完全懂得這個女人。作為一個家逢巨變后在這世道艱難求生的女人,他是否一直都把她想的太簡單了呢。
金燦的事情他私心里一直覺得對葉燃有所虧欠,所以很多事情他不愿把她往壞處想,情愿裝聾作啞。想著想著宋亦儒在屋子里自顧自的笑了,“我現(xiàn)在的心境放在古代可不就是被奸妃蒙蔽了心智的昏君嘛?扇~燃那模樣做紅顏禍水還是差了點兒呀!彼麚u了搖頭,把顧忌擔憂都甩在了腦后,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皚皚白雪,時至今日他還是可以記得當年那個風雪夜里懷揣小刀將自己護在身后的少女。
叮,短信聲響起,宋亦儒劃開手機!敖裉齑笱┓饬藱C場,行程都取消了,你晚上早些回來,我們吃火鍋,喝羊肉湯。?(?????)?”發(fā)件人:葉呆呆。
“葉燃,我能怎么辦?我只能……相信你啊!贝巴獾难┕饣蔚娜吮牪婚_眼,男子一身灰色西服臨窗而立,嘴角微揚,笑的滿不在意卻仍遮不住眼中的一絲溫暖,如是自言自語道。
雖然入了冬,可言家大宅里有地暖和暖氣雙重加持依然溫暖如春,只是到了這午飯時間,偌大的宅邸卻顯得空蕩蕭瑟。葉莫的情況一天天差下去,言昭在醫(yī)院抱著他的身子哭的厲害。言晴臥在自己的房間里,翻著幼年時候一家四口的照片泣不成聲。顧若言在風雪中匆匆趕往言氏,翻著歷年報表氣紅了眼,可想一想他該生氣的那個人已經(jīng)撒手人寰,他的眼眶更紅了些。秘書敲門,小心提醒到言總裁以前的辦公室是否需要整理。他想了想決定自己去。推開言朗以前的辦公室,里面只有一張木桌,一組沙發(fā),因為面積大更顯得空曠。誰能想到這位一生富貴的言家少爺私下簡樸至此。他走近桌子,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筆墨紙硯,邊角處還有晾曬的一頁書法。他一貫知道舅舅字寫的好,此刻卻才真正明白。這用顏體寫的一句詩,筆觸疏淡卻另有風骨,“若教眼底無離恨!
不知為何,可能是言氏被收購的事情太多太忙,或許是他總以為還有機會,他竟沒能來得及寫完剩下的一句。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顧若言的眼淚砸下來,暈了那一個恨字,他伸手想擦,卻又怕把一切弄得更糟。
鷓鴣天*代人賦??辛棄疾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