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又燒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慢慢退了,臉色漸漸由緋紅轉為蠟黃,人也慢慢醒了過來,只是每天睜著眼睛木訥的望著天花板,不和任何人交流。宋亦儒讓阿姨煲了粥,每天送進來是什么樣,拿出去時還是那樣。
“葉燃,你究竟怎么了?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宋亦儒起初是溫柔哄著她,可看著她自甘放棄的樣子火氣也上來了。“你不用在這兒自怨自艾,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愛顧若言想跟他在一起,可又顧忌著金燦的死拉不下面子。你知道外面把這叫什么嗎?又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可哪兒來這樣的好事。你要么就把內疚都揪出來給狗吃掉,要么就把情情愛愛都撕碎,在我面前半死不活的難道還準備讓我勸你去那個男人身邊?沒關系,你盡管在這兒給我矯情,你媽已經在回來的飛機上了,你有種帶著她一起從天臺跳下去,反正你死了她也活不成。”
殺招之所以稱為殺招就在于它得一擊即中。葉燃灰敗的眼睛終于閃過一絲光亮,雖然很快又湮沒,但宋亦儒還是捕捉到了。他把粥盒打開,“中飯我放在這里,晚上我再拿新的來,如果你還沒有吃,我明天就讓孫姨親自一口口喂你。”
他開門后沒有回頭,“人生是你的,你想怎么過就怎么過,你想死也可以,但你要想好。死了不能選擇生不生,但活著可以選擇死不死。”
宋亦儒走后,葉燃又躺了很久才用雙手撐住自己,慢慢坐起來。身旁的那碗粥,因為盒蓋是打開的,這會兒已經涼透了。可她不是很在乎,麻木的一口口吃著,也吃掉了一碗。
宋亦儒晚上再來的時候拉開了病房的窗簾,“下雪了,很大的雪,氣象臺今天發布了橙色警報。”葉燃靠在病床上,側過身望了眼,確實是很大的雪,沸沸揚揚,勝似柳絮因風起。
他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又吃了一碗熱粥才緩緩說道:“言朗,今天凌晨去世了,心臟病。”
葉燃的手就那樣停在那兒,頓了很久,宋亦儒看不過去,伸手接過了她的碗。
“言朗,其實小時候我是見過的。”這是久病之后葉燃對宋亦儒說的第一句話,“忘了是哪一年的冬天,春節時候,葉予帶我下樓放鞭炮,我們到了樓下,他才發現沒有打火機,帶著我去小賣部買,可是春假里小賣部都關門了。我們沮喪的往回走,一路上我又哭又鬧,弄得爸爸都快發火了。就在這時吧,遠遠看到了若言哥哥。我一把甩開爸爸跑向他,快跑到的時候摔了一跤,那天地上也有很厚的雪,是N城極難得的一場雪。一個男人在爸爸和若言哥哥之前把我抱了起來,后來才知道,那是若言哥哥的舅舅,言朗。那天晚上月色澄朗,雪霽初明。言朗抱我的時候笑的很開心。他的氣質和我爸和若言哥哥都不同,可能因為出身北方,更加爽朗大方,那天晚上我們一起放了煙花和鞭炮,是很好的一晚。那日我們的婚禮上我就看見他了,如果不是你介紹,我絕不會把那個人和記憶里的言朗舅舅聯系起來,時光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太多太多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顧若言,其實是非常喜歡這個舅舅的。”
“沒有。”宋亦儒把碗放回桌上,他沒有戳穿她的稱謂,在回憶里,她會喊葉予爸爸,會喊那個男人若言哥哥,他們在她的回憶里還是那樣親切。“我小時候也見過言朗,那時候我父親的生意剛剛起步,可言氏已經是家大業大了,也是過年,我爸爸帶我去言家串門拜年,算是半討好吧。他們在那兒談生意,言朗就帶我去偏廳吃零食,他人很好,沒有大人的架子,平等的和我聊天交流,他還說他有個侄子跟我差不多大,長得很帥但性格很差,如果我們認識,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現在想一想說的就是顧若言那小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也很喜歡言朗,他在B城的公子哥里也曾經是一出傳奇,可這段傳奇就如同言氏一般,落幕了。”
訃告是一大早出來的,儒禾作為大股東在凌晨2點的時候就收到了郵件。宋家則是在早上收到了消息。宋亦儒來醫院之前和宋衛國通了電話,葬禮當日他們都會去。論輩分,宋衛國還比言朗稍長一輩,沒想到此刻已經要送他走,雖然他一貫不喜歡這個有些扶不起的言家長子,但說著說著,還是有些悲從中來,連著宋亦儒只能安慰兩句。
言朗,二十年前也是城中翩翩貴公子,人品相貌出身皆是無可挑剔,可到了臨終,無妻無子,無父無母,孑然一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