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6點不到的時間,一批人馬浩浩蕩蕩的沖進了葉燃的新家。造型師、化妝師、攝影師,還有若干位助理扛著黑色銀色的箱子將客廳占了個滿。葉燃擔心吵到母親,豎著食指示意大家小心聲響,踮著腳帶著大家往二樓走。
“你們在這兒收拾,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好。”葉燃有些暈得往浴室走,快速的洗了個冷水澡,讓自己清醒起來。剛出浴室門,就被化妝師拉到化妝桌前,啪的被貼上了一張面膜。
“葉小姐,這是很好的急救面膜,對快速修復很有效,業界都稱之為前男友面膜。您先敷著,我們先幫您把頭發吹干。”
“前男友面膜?”葉燃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可自己并沒有什么前男友啊。
頭發吹干,面膜也敷好了。葉燃休息得不好,臉有些腫。化妝師對著鏡子中的客人顯然很不滿意,捏了捏兩只手的骨節,發出了磕噠磕噠骨節交錯的聲響。他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很溫柔的說:“葉小姐,接下來可能會有些痛,你要忍耐哦。”
“啊?”
就在葉燃還沒有回神的瞬間,十個手指在自己的臉上左右拍打,不是有些痛,這是很痛啊,葉燃皺著眉,硬是忍住了呼喊,可一通拍打后還是有些紅了眼眶。
“你,你這是?”
“葉小姐,您看,您的臉是不是消腫了。”
葉燃盯著鏡中的自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臉看上去好多了,比剛剛要小上一圈。“呵呵,謝,謝謝啊。”雖然以前常常被打,可被打后還要說謝謝,這還是第一次。“你剛剛打得那套,是還我漂漂拳嗎?”
“哈哈哈哈哈,葉小姐,您真有意思。這不是什么拳法,這是一套按摩的指法,您如果需要,晚些我可以教您啊。”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葉燃揮了揮手表示拒絕,與其每天都被這樣打,還不如讓臉腫著呢。
“也是,其實葉小姐您這么瘦,臉已經非常小了。如果不是今天這樣特殊的大日子,也實在不用什么指法按摩了。”
“啊。呵呵。”葉燃被恭維得有些燒臉,只能低下頭。接下來的時間葉燃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東拍拍,西打打了。她昨天很晚才睡著,此刻太困,頭如同啄米的小雞般,一下下得往下沖。發型師正在卷著頭發,她頭一低,“嘶。”那是頭皮都被拉扯了的疼痛感,一下子終于清醒過來。
“我們可以休息一下嗎?我想下去看看我媽媽醒了沒有。”
“阿姨已經醒了,剛剛您閉目休息的時候她上來看過您了,這會兒我正讓助理幫她上妝呢。今天阿姨也算是主角,也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行。”
“這樣啊。好的,謝謝你。”因為工作的關系,葉燃平日里也是化妝的,但步驟不過是粉底-眉毛-口紅-蜜粉而已。如今看著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涂涂抹抹,刷子如同畫筆,沾取五顏六色的染料,由畫家勾勒描繪,作出不同色彩繪圖畫,而自己,不過是一塊沒有靈魂的畫布而已。
“好了,葉小姐,您覺得如何。”
濃密卷翹的假睫毛讓眼睛大了一倍、精細的蜜粉和腮紅呈現出了自然好氣色、心機的修容和高光讓臉龐變得棱角分明。
“很漂亮,謝謝你。”是真的很漂亮,葉燃望著自己的鏡像,那不像自己可又確實是自己,化妝術真是奇妙的事情。
“葉小姐,您多笑一笑,我們拍些素材快剪后在婚禮上播放。”攝像師有些為難,他看著回放的影像,今天的女主角不是昏昏欲睡就是若有所思,實在沒有什么開懷的鏡頭。這場婚禮他是知道的,按理說這位小姐也算是麻雀變鳳凰,怎么一點兒都不激動呢,喜怒不形于色,道行著實是高深啊。
葉燃有些為難,實在沒有什么可笑的事情。可對方也是工作,她總要配合,于是硬生生將嘴角咧開一個弧度,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到底還是有些無奈。
宋氏這場大婚,晚宴的排場已經足夠強大,白天的禮節二人都是極力求簡。早上9點,宋亦儒穿著中式禮服翩然而來,向孫碧華敬上禮茶便牽走了葉燃,沒有伴娘和伴郎,沒有堵門,沒有迎親的考驗,沒有惡作劇。只是孫碧華到底還是感傷得哭了一場,惹得葉燃也有些傷心。出門時攝像大哥提醒著,新郎得背著新娘下去呀,可那二人對視一眼,俱是搖了搖頭。兩人就如同平日上班那樣,平靜得坐電梯,平靜得上婚車,只是換上了華麗的喜服而已。
攝像大哥跟在身后,真正是欲哭無淚,這是結婚啊,怎么可以這樣平淡,實在是沒有什么可拍的呀,這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不一樣啊。
婚車繞著B城一圈,富貴山、長樂街,走過的路都有些講究,取義大抵都是富貴吉祥。
“宋先生,今天我們啟程得太早了,夫人的意思是11點19分開席,所以我們大概會多繞上一圈。”司機通過倒車鏡與宋亦儒溝通。
“唔。你看著辦吧。”
葉燃的頭發被發簪緊緊繃著,加上發飾和發膠,整個頭太過沉重,可又不敢向后靠,怕會壓壞了發型,只能硬撐著。
“怎么了。累嗎?”
葉燃用手撐著脖子,指了指自己的頭,“這個很重。”
“辛苦了。”宋亦儒稍稍有些猶豫,“要靠著我休息一下嗎?”
“算了。我臉上的粉有一尺厚,別再蹭在你的身上了。”
宋亦儒盯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點了點頭。
葉燃閉目休養了沒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了下半年的項目預算。
婚車繞了近兩小時,這一對’新婚夫婦’把儒禾未來半年的運營計劃都討論完了,葉燃最近忙于婚事,公司的事情少不得有些疲于應付,這兩小時正好讓她和宋亦儒重新整理脈絡,討論、碰撞、妥協、達成共識。
“宋先生,到了。”婚車開到了宋宅門口,剛剛的思維辯駁讓二人一掃疲態,精神百倍的下了車。
宋亦儒伸出左手,擺出邀約的動作:“宋太太,一起吧。”
葉燃望著那修長的手指,淺淺笑著,將手交給對方:“師兄,麻煩你了。”
宋家畢竟望族,規矩要多了許多。宋亦儒牽著葉燃,在教娘的指點下規規矩矩的磕頭,收下兩方長輩的大紅包。宋家奶奶很喜歡乖巧內斂的葉燃,牽著她的手,顫抖著往手腕套上了一對翡翠鐲子。宋首長對著葉燃尚算慈祥,可對宋亦儒還是嚴厲的訓誡,成了婚就是真正的男人了,男人一定要有擔當,要能照顧妻、照顧兒,能保家、能衛國。宋家的男人一定是頂天立地的。
宋亦儒平日里不羈得很,可對著爺爺還是敬重有加,跪在地上,都一一聽了。
秦家從商三代,疼幺女,自然也疼外孫,婚禮前就送了5%的股份給宋亦儒,婚禮現場更是送了一只精致的玉簪給外孫媳婦。葉燃收下的時候,宋亦儒輕輕在耳邊提點,“這是明代的點翠簪。真正的古董。”
葉燃的小手輕輕一抖,頓時覺得重如千金,笑得很是忐忑。
家里的幾位長輩都在,宋衛國和秦卿反而是沒有什么可訓誡的,心疼孩子又是奔波又是下跪,叮囑了幾句就讓他們起身了。宋衛國送得是一幅墨寶,二人沒有打開。秦卿不能與長輩們爭了風頭,挑選了一套紅寶石首飾做了賀禮。
宋家的這次婚禮,賀禮堆了一個迷你倉。宋亦儒帶著葉燃見了一圈親友,打了招呼,又在幾位堂表兄弟的起哄下,十指緊扣的秀了下恩愛。
午宴和晚宴都選在了紫荊山莊,到了時間,宋宅的人馬浩浩蕩蕩得往那里開,將露天停車場變成了豪車展。葉燃早上只喝了一碗紅棗蓮子百合甜湯,勞碌了一上午,這會兒委實是餓了,可過來敬酒的人絡繹不絕,宋亦儒嵬然不動,自顧自吃得開心,可憐了葉燃一直招呼著,實在是無法靜下來吃飯。秦卿看著兒媳婦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起身拿出了長輩的威壓,把小一輩們都擋了回去,往她碗里夾了好幾筷子的菜“你們趕緊多吃一些,到了晚上客人更多,更加忙,就更吃不上了。”
葉燃點了點頭,往嘴里塞下一大塊烤鴨。
一桌飯匆匆忙忙,不過吃到五成飽,又有攝像師來提醒他們得補一些外景鏡頭才行。宋亦儒和葉燃緊趕著還是吃了半碗的雞絲面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飯桌。
“這家餐廳的菜真好吃,可惜太趕了,好多都沒有吃到。”二人在攝像師的指導下擺出一些做作的動作,葉燃借機抱怨。
宋亦儒把手搭在葉燃肩上,側望著攝像師。“唔。這家的主廚是原來做國宴的,精通各國料理,但是中餐做得最棒。祖籍是陜西的,我曾經吃過一次他做得臊子面,那才是真的美味。這里平日只是掛名而已,我媽這次請到他出山,還是費了些心的。”
怪不得他剛剛吃得那么入迷,越聽越覺得可惜,葉燃咽了咽口水。“我們趕快拍吧,趕緊拍完沒準還能趕回去掃尾呢。”
宋亦儒有些好笑,他已經吃得很飽了,少不得逗逗新娘子:“怎么可能,你覺得我媽媽會讓你去主桌掃尾么?別指望咯,你就安心面對你的錯過吧。”
“啊?~~~~”葉燃撅著嘴巴拖長了尾音的抱怨惹得宋亦儒開懷一笑。
這一笑被捕捉進了鏡頭,攝像師總算松了口氣,晚上視頻的封面終于有了著落。
今晚的安保是最高級別的,怕意外也拍偷拍,宋家包下了整個紫荊山莊,所有人憑邀請函進出,一函一人,百分百的絕對控制。從來賓陣容到浩大排場,也是藉著這一場婚禮,B城的各方人馬才算是看清了宋家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