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顧若言坐在銀色路虎里，周圍都是來接孩子的父母，他靠在椅背上，望著那熟悉的校門，看著葉芊芊飛奔而出，看著她在門口張望，看著她找到自己，看著她的臉上掛著那樣明亮的笑容坐在自己的身邊。

“餓了嗎？”

“嗯。”明明中國的“素質教育”動腦不動手，可她每天放學都好餓，大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吧~。

“想吃什么？”

“巧克力味可愛多�！�

顧若言笑著下了車，回來時，手上拿著的一杯熱可可：“喝這個吧�！�

葉芊芊下唇微微委屈的撅起，接過了熱飲。

一路上，葉芊芊絮絮叨叨的說話，明明只有一天未見，卻有很多內容可以分享。那盒很美很甜的馬卡龍，那堆積如山的作業，那些瑣碎的日常。

“對了，老師還說了，下周一我們要月考。若言哥哥，你上高中的時候，也是這樣考個不停嗎？”

“10月16號。”

“嗯，10月16號，一天考3門呢。”

“芊芊�！便y色路虎停在了紅綠燈下，60，59，58……信號燈在倒數計時，“我去美國的機票已經訂好，10月16號，星期一�！�

去美國的日期，顧若言是昨天晚上知道的，顧興邦在電話里通知了他。

“若言，機票已經買好，下周一，你母親會和你一起過去�！�

“不是訂了圣誕以后嗎？”

“那里的房子有些手續需要提前去辦，所以把機票提前了。”顧興邦不能明白兒子的提問，對他來說，早一個月或是晚一個月實在沒有什么差別。“我在北京還有一個會議，你這周去學校處理好手續�！彪[約有會議提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母親已經在回來的飛機上，晚點她會跟你詳細說明。就這樣吧，我還有會，先掛了�！�

顧若言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溝通方式，沒有寒暄，沒有關心，直奔主題，溝通成本為零的高效快捷。他不覺得難受或是被忽視，只是想起來葉芊芊對圣誕的期待，內心有些空空的。

1分鐘前吵吵鬧鬧的車廂現在卻如此安靜，沒有提問，沒有質疑。顧若言有些自顧自的解釋：“美國那里有些手續要辦，所以我要提前過去�！�

沒有回應。她就坐在身邊，顧若言卻連簡單的確認都覺得困難。他不是會逃避的人，卻在轉身時心疼到一瞬間想要躲避。葉芊芊低垂著額頭，臉頰被發絲微微遮擋。眼淚一顆一顆的掉落下來，淚珠落到手背上，沒有聲音，卻沉重的擊打著顧若言的心。一下又一下，那不是人魚的珍珠，那是天外的隕石，一顆顆，狠狠的砸中了他。

“芊芊�！鳖櫲粞詫④囃Ｔ诃h陵路的小道上，看著她為自己流淚，這還是第一次。

“若言哥哥，沒有關系。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要走，只是我閉著眼，裝聾作啞的不愿意面對。你知道，我一直，不夠勇敢�！比~芊芊始終沒有抬起頭，她多想控制眼淚，卻真的做不到。顧若言明日離開或是明年離開，只要是離別，這一場哭泣便不可避免。

“芊芊……”我不走了，這四個字幾乎就要破口而出。他懷抱著哭泣的少女，任由自己的內心煎熬。20歲時的顧若言依然擁有勇氣，他相信這離別不過短暫，他相信現在的決定會在未來給他更多的力量為懷中人掃蕩所有苦難。

8年后，顧若言重回故土。當他再一次停留在這回家的小道上，轉身而望，身邊再也沒有那個明媚如驕陽般的少女。

“我不走了。”這四個字終于泣不成聲。

顧若言離開的那天，天氣很好。葉芊芊提前交了英文的試卷，爬上了天臺。她望著藍藍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一個笑話：老師讓小明用…像…來造句，小明說，今天萬里無云，天上飄著朵朵白云，有的像棉花糖，有的像小馬，有的像猴子。

笑著笑著，葉芊芊的眼淚流了下來。那一年，最流行的偶像劇，那個憂郁的男孩對著哭泣的少女說，難過的時候就倒立吧，這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了。

“若言哥哥，我太笨了，始終學不會倒立。若言哥哥，我就哭一會兒，再一會兒，我就會擦干眼淚去考試�！比~芊芊望著遠方，從此，她愛的那個人，只在遠方。“若言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