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靜寂無聲。
精神病院通常都建在距離市區比較遠的位置,周圍環山,青山綠水,人煙稀少,環境是一等一的好。
其實他們的車子停的雖然遠,但也顯得突兀,因為周遭都沒什么車,正路上半天才有一輛車子開過。
從上午等到下午,林宛白覺得她不會來了。
"她為什么來精神病院,知道么?"
這個倒是問住了陸勉,他怕露了行蹤,所以一直沒有深入查過她跟精神醫院的關系,只知道她固定時間過來,其實也不固定,很隨機,像是來看人。
當然,來這里不是來探望病人,難道會是游玩么?
林宛白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機會,錯失了今天,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時候。
她看了一下時間,選擇繼續再等等。
如果有辦法能把她主動引出來就好了,但這樣做會比較冒險。如果這件事真的跟傅踽行有關系,那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
可她現在還不能這樣做。
要真是他,這么做只會加劇他動手的速度。
慢慢的暮色將至,楊汝月打了電話過來,她該回去了。
陸勉很抱歉,說:"其實她每次來也沒有規律,一周大概就兩三回,具體時間不定,真的要碰運氣。"
林宛白點點頭,"我明白,如果可以你幫我調查一下她來這里探望的是誰。"
她看著精神病院大門,也許找出這個人,能勾出很多事情。
她又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等到,兩人驅車回去,去了東白度假村,把人換了回來。
這一套舉措,弄的梁知夏緊張的要命,整個頭皮都發麻了,感覺像是在拍電影一樣,驚險的很。
等一切恢復原狀。
林宛白扶著肚子坐在沙發上,"蓉姨沒起疑心吧?"
"沒有,她就打了一個電話,就在你回來前不久,給我混過去了。她就讓我好好照顧你。說你情緒方面不太好,讓我多開導一下,免得你得產前抑郁。"
她笑了笑,"蓉姨還是很關心我的。"
"是啊。"梁知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你可以告訴我,你這么做,到底是在防著誰啊?而且你這一趟是去做什么了?怎么感覺弄得像是警匪片一樣。"
她一邊說,一邊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林宛白接過,并沒有立刻說話,淺淺抿了一口水,目光落在別處,許久都沒有反應,好像沒有聽到她的問題似得。
梁知夏知曉她這是不想說的意思,也就沒有勉強,只在她身邊坐下來,聊了些別的,"你知道么?我簽了經紀公司,準備進娛樂圈了。"
林宛白知道她以前的愛好,所以也不奇怪,"挺好的,我記得你以前唱歌就很好,又長得漂亮,加油努力一定會火的。"
梁知夏看著她,"會努力的,公司給我安排了一個電視劇的醬油角色,只一點點戲份,但有臺詞,這電視劇還是個大制作。我去試了試戲,導演覺得我還挺有靈氣,正式進組,我的表現也還不錯。生活真是我最好的老師,我從沒學過,也能有這么精湛的演技,真是多虧了家里那位。"
"這一行還得有一點天賦,加百分百的努力。你還挺幸運,第一部戲就出演大制作大導演的戲,慢慢來唄,這種事兒也急不來。"
"是,下周我要去參加選秀節目,記得要給我投票。"
"知道了。"聽著梁知夏說一些劇組內的趣事兒,林宛白原本精神的神經,慢慢的松弛下來,她靠在沙發背上,安靜的聽著她講,講到好笑的地方,也會跟著笑起來。
梁知夏跟蓉姨說吃過晚飯再回去。
晚餐她們在度假屋里吃,梁知夏讓服務員把餐點送到房間里。
兩人吃的很是愉快。
吃到一半的時候,傅踽行的電話打了過來。
林宛白看著手機屏幕。并沒有立刻接起來。
梁知夏瞄了一眼,再看看林宛白的表情,多少能猜測到,也許她今天的反常,跟傅踽行有關系。
林家現在也出了事兒,林舟野被抓起來,林釗威在醫院里昏迷不醒。
這種情況下,這家里頭若真出個有二心的人,真是最好的時機。
在最后還有幾秒的時候,林宛白把電話接了起來,放在耳側,停頓后,語氣輕快的說:"你回家了?"
"我現在過來接你。"
"不用了,到時候知夏會送我回去的,你就在家里等我就行。"
"我已經在路上了。"
傅踽行的聲音平直冷淡,聽不出喜怒。可林宛白卻感受到了壓迫感,以前沒有太大的感覺,如今倒是越來越有這種感受,他看她看的很緊。
如果可以,他應該希望她一直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林宛白吞了口口水,暗自吸口氣,說;"那好吧,那你慢一點。不用那么急。"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掛掉電話,就這樣安靜了數十秒,他再度開口,問:"今天玩的開心么?"
"挺開心的啊,我好久都沒有參與那么多人的聚會了,真的挺開心的,而且也不止我一個孕婦,還有一個,只是月份沒有我大。我們還聊了很多了。我之后還想出來,我感覺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好,容易胡思亂想,我只是懷孕,又不是生病。這幾個月我真的是悶壞了。之前是怕姜淑芝搞鬼,現在傅家的人都自身難保了,不會有人再敢是壞。所以,之后我能不能多幾次出來跟朋友聚會啊?"
"可以。"
她倒是沒有想到傅踽行會答應的那么爽快,可突然這樣爽快,她又覺得不可信,有貓膩。
她笑著說;"真的么?那你不可以反悔啊。"
"不會。"
"那我就當真了,你到時候不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嗯。"
又說了幾句,兩人才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林宛白的神色又變的沉沉的。
梁知夏笑說:"你這變臉的速度可真快,要說演技,你要是走這一行,一定也很出色。"
林宛白看她一眼,只是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
"你跟傅踽行怎么了?"
"沒怎么了。"她放下筷子,已然沒了胃口,拿了旁邊的水杯喝了口水,而后起身去了客廳,打開電視來看,不想周圍太靜。
傅踽行來的很快,大概半個小時之后,就到了度假屋門口,敲開了她們的房門。
梁知夏來開門,他一個人站在門口,看了她一眼,"我來接小白回去。"
"她在廁所,你先進來等等。"她說著側開身,讓出了道。
傅踽行徑自走了進去,也沒有坐下來,只是把林宛白的東西都收了收,然后站在客廳前,等著她出來。
林宛白出來,就看到他拿著她的包站在那邊,儼然是等著帶她回去。
"這么快就到了啊。"她笑著走過去,整個人的狀態,哪里還有之前那股子沉郁,儼然是個歡樂的小太陽,她看了一圈,說;"東西都給我收拾好了啊。"
梁知夏說:"是啊,一進門就收東西,動作可利落了。"
林宛白笑了笑,說:"那行吧,那我們先回去了,你到時候開車小心點,別開太快了。"
"知道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就在這里過夜明天早上再走。"
"羨慕你。"她依依不舍的,跟梁知夏抱了一下。
梁知夏說:"等你卸貨了,咱們再一起嗨。也就最后幾個月了,熬一熬就過去了。"
"嗯。"
而后,林宛白就跟著傅踽行離開了度假屋。
路上,林宛白把今天一整天做的事兒都跟他講了講,并不是刻意匯報那樣,她只是當做趣事跟他說,言語間充斥著喜悅歡樂,好像她今天真的玩了一天,特別的開心愉快。
傅踽行唇邊噙著點點笑意,看起來是有認真在聽,還會時不時的點一下頭。
說的差不多了,林宛白靠過去,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開心是開心,但也真的挺累的。懷孕真的辛苦。"
他握住她的手,說:"辛苦你了。"
她淺淺的笑,"不辛苦。"
"很抱歉沒有時間陪你。"
"沒關系,看到你現在這樣,我也挺高興的。每個男人都會有一顆事業有成的心,我知道你肯定也有,其實我應該一直支持你才對。以前是我太自私,現在我想明白了,感情不該自私,應該互相成全,讓對方覺得舒服。"
她將頭靠在他的身上,笑著說。
傅踽行默了一會,反問:"你覺得舒服么?"
"舒服啊,你開心我就開心了。"
話音落下,兩人沒再說話,而后,林宛白就假裝睡覺了。
車子停住,她也沒有睜開眼睛,直到傅踽行叫她的名字,她才像是好好清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傅踽行說:"我們到了。"
她睜開眼,往窗外看了一眼,這里并不是浦江。
而是他們之前住的婚房,云棲。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猛地坐了起來。
傅踽行又說了一遍,"我們到了。"
她看向他,盡量讓自己克制住情緒,"你……"她頓住,好一會之后,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扯了一下嘴角,說:"怎么來這里呢?是不是弄錯了,該回浦江吧。"
"浦江那邊事兒太多,你現在懷著孕,不適合住在那邊,這邊我已經叫人都打掃過,也重新布置了一下。嬰兒房都準備好,往后你就住在這里。蓉姨明天過來。"
林宛白抿住唇,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傅踽行只看了她一眼,而后推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到車子的另一邊,幫她打開了車門,沖著她伸出手,語氣還是溫溫柔柔的,說:"下來吧。"
林宛白看著他的手。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她看他一眼,說:"我還是想回浦江住,現在家里發生那么多事兒,我要陪在我媽身邊。以前有爺爺在,有林舟野在,無論發生什么事兒,有他們在我都可以很放心。但這一次,他們兩個都出事了,只剩下媽媽一個,我怕她承受不了。"
"還有爸爸。"
"我知道還有爸爸,但我想陪在她身邊。"林宛白很堅持,"家里出事,我們更應該留在家里,想對策想辦法。你放心,我們的孩子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這是我們的孩子啊,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么?我知道你擔心我,怕我留在那里會影響心情,但你以為我搬出來,留住在這里就不會影響心情了?什么事情都瞞著我,不告訴我,我就不會被影響了?"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強,紙包不住火,一味的隱瞞,一旦事情爆發,我更無法承受。倒不如讓我身處其中,我還有個緩沖的余地。而且我相信,事情不會繼續糟糕下去。只要我們能夠團結一心,無論是誰都不能夠絆倒我們,外公積累了那么多年的人脈勢力,他這么好的人緣,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個人能夠幫助我們,幫林舟野翻案。"
傅踽行主動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從車上拉了下來,他力氣有點大,林宛白想反抗,可礙于大著肚子,她也不能奮力的反抗,只得順著他下車。
可這樣的舉止,讓她心里不舒服,他似乎有了些變化,跟以前那個事事順她,任何時候都溫柔的傅踽行不太一樣了。
她不動聲色掙脫開他的手,
"既然有信心,就不在乎住在哪里。蓉姨說你這些日子情緒都不好,怕你產前抑郁,我想一方面是你一直待在家里,另一方面原因是家里出事,一直在那個環境下,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搬出來,我跟媽媽提過了,她答應的。"
他握著她的手很緊,沒有松開的打算。
他關上車門,司機把車子開走。
顯然,林宛白沒有反抗的余地。
這時,劉阿姨從里面出來,見著兩人回來十分高興。
自從林宛白離家出走,就再沒回來過這里,劉阿姨跟蓉姨一起照顧他們起居的,劉阿姨更年輕一點,兩人分工合作,效率很高。
"少爺少奶奶你們可算回來了。"
劉阿姨出來,林宛白瞬間偃旗息鼓,對著她笑了下,"劉阿姨。"
兩人進門,劉阿姨給他們倒了水,見氣氛不太好,也沒多摻和,只說了兩句就先退下去了。
屋內的擺設都沒怎么變,一切跟她走的時候差不多,就多了一些軟裝飾和綠植。
客廳里死一樣的沉寂,林宛白雙手捧著茶杯,炙熱的溫度透過杯壁直達掌心,很燙,可她也不想松手。
她的情緒翻騰,有那么一瞬,她差一點要破功,將一些都撕出來。
可她知道,現在不行。
"我還是那句話,現在這個時候,我只想陪在我媽媽身邊。你今天把我帶到這里,我明天還是可以回去,如果你真不想出意外,就讓我回去。你讓我留在這里,只會讓你更擔心。當然,你可以請無數個人來看著我,限制我。"她轉過頭,看著他,說:"但你要是覺得這樣就能限制住我,就太小看我了。"
傅踽行看著她,面上的表情不變,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傅踽行唇角微的一揚,點頭,說;"我也只是提議,如果你實在不愿意住在這里,那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林宛白將水杯放下,"那明天早上,我們一塊回去。等這場風波過去,我們再回來。"
"嗯。"
他點點頭,并未多說什么。
話題到這里止住,林宛白也沒有再多說,傅踽行也沒有。
氣氛很僵,快要到底冰點。
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她就借口累了,回到樓上的房間,拿了換洗衣服,洗了個澡。
出來時,傅踽行已經在房間里。
安靜的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一本相冊在翻看,那是林宛白以前拍的,她有段時間喜歡攝影,專門買了一套裝備,什么都拍,風景,人像。她挑出最好了洗粗來,分門別類,弄了好幾個相冊。而此時傅踽行手里的那本,是關于他們的生活。
里面全是跟他們兩個有關的。
"哪兒找的?"
他說:"就放在桌上,這個房間里的東西,從你走那天就沒動過。"
林宛白想了想,她離家出走那天好像是看了看這個相冊,她當時很生氣。
差一點把這相冊撕了,最后還是舍不得,她珍惜與他的一切。
林宛白去梳妝臺前抹護膚品,透過鏡子,時不時看他一眼,他的表情有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嘴角慢慢有了弧度,眼神好像也變得溫和。
林宛白被他這樣細微的變化,那一瞬,之前的不快頃刻掃空,她起身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照片。
此時正好翻到傅踽行的大特寫,他在刮胡子,對著鏡子特別認真,并沒有注意到她在拍照。
傅踽行準備翻過去,被林宛白阻住,說:"干嘛,我還沒看仔細。"
他揚起手,將她抱進懷里,讓她靠在身前。
后面好幾頁都是傅踽行,由遠及近,各種角度,每一張都拍的很好看,簡直是模特。
"你應該多拍你自己。"相冊全部翻完,只最后有一張她的自拍,大多數都是傅踽行或者傅踽行相關。
她的眼睛里全是他,所以鏡頭里也只有他。
"我在啊,每一張照片都有人。不一定要出現在照片里才算有我,你看到這些照片,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我。"
他笑了笑,"很想和你單獨住在這里,像以前一樣。"
林宛白扭頭看向他,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不等她說什么,他便堵上了她的唇。
親了一會,他稍稍退開一點,看著她的眼神里,透露著某種信號。
林宛白一頓,腦子瞬間熱了起來,別開頭,小聲說:"不要。"
"我會很小心。"
她紅著臉,低下頭去,并沒有反抗。
……
第二天,林宛白早早醒來,睜眼就看到傅踽行從衛生間出來,他的脖子上留著她的牙印。
她見著,想到昨晚的場景,臉頰一下熱了起來,咳一聲,摸了摸脖子,說:"你的脖子。"
他拿了領帶走到她面前,遞給她,說:"不要緊。"
她接過,起身給他系好,垂著眼,視線盯著那個牙印,心里還是有些甜的。
傅踽行說:"我安排了司機,你想什么時候回去,隨時都可以。"
"嗯。"她點點頭,"我要再休息一會。"
他點頭,而后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就走了。
劉阿姨給她準備了早餐送到房里,林宛白吃過早餐,坐在床上卻沒有了睡意。
一切冷下來以后,連帶著她的腦袋也跟著冷靜下來,該煩心的事兒依然還在。
那個女人始終是她的心結,她必須要想個法子把人引出來,親眼看一看。
……
袁威要回北城開會,起碼要待上一月之久。
晚上,傅鈿怡在旁收拾東西,他洗好澡出來,坐在椅子上,一邊擦頭發一邊看著她,說:"你真的不打算回去?"
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眼神恍了恍,繼續收拾整理。
袁威將毛巾放在旁邊,說:"傅家的事兒我聽說不少,圈子里也不少人在談論,我知道你是為了不給我惹麻煩,但清者自清,你這樣避著,反倒是弄得我做賊心虛一樣。該回去看看還是要回去看看,那些可是你最親的人,就算你跟你兄弟關系不好,難不成跟你媽關系也不行?"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顯然袁威對于她的這個態度,并不是很滿意。
為了利益連自己家人都可以不管不問,那往后他要是出點事兒。恐怕也不能指望她會為自己盡心竭力了。
傅鈿怡唇邊泛起淺淺的笑,將他最后一件衣服放進皮箱子里,扶著膝蓋站起來,說:"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可這不是正好陳夫人叫人一塊去做公益么?我都答應了,可不好推辭。"
"傅家的事兒。"她走到他身邊,給他把吹風機拿了出來,說:"我也幫不了什么,回去只是讓我多為難。到時候若是控制不住,就要借著你的名頭,徇私舞弊了。"
袁威也沒有勉強。
第二天,他便提了行李,做私人飛機回了北城。
當然,除了傅家的事兒,林家發生的事兒他也知道一點,林老爺子病重入院,林舟野涉嫌故意傷害被警察扣留,等著進一步的發落。
開了兩天會,總算有點空隙的時間。
他坐在餐廳吃午餐,倒是巧了,竟在這里遇上了林婧語。
這邊離公司近,她與人有約,就把地點按在這里。
他并未出聲打招呼,林婧語也沒看見他。只匆匆進了包廂。袁威慢吞吞的吃著午餐,一直到他吃完,也沒見林婧語從包間出來。
吃完午餐,他沒有立刻離開,仍坐在位置上等著。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包間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從里面出來,不見林婧語的人。
他挑了下眉,坐了一會后,起身過去,敲了敲包間的門。
聽到林婧語喊了一聲進來,他推門,兩人視線相撞,他露出淺淺的笑,"剛看見你,就過來打個招呼。"
林婧語一愣,怎么也沒想到會是他,他現在地位不同,她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你好你好。"
"有打擾你么?"
她搖頭,"沒有,好久不見。"
兩人畢竟以前有過一段,多少有一點尷尬,但林婧語還是表現的落落大方。
桌上的菜都沒動過,林婧語面前放著一疊資料,剛進來的時候,她的臉色看起來不怎么好。
袁威說:"介意我坐下么?"
"啊,不介意,你坐。"
袁威這才走進去,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來,她掃了一眼桌面,"還不吃飯?"
林婧語坐下來,兀自笑了下,說:"正準備吃。"
袁威點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好像是瘦了吧,最近煩心事兒很多?"
林婧語喝了口茶,"是么?我在減肥啊。"
雖然他有一副傾聽者的架勢,但林婧語并不打算跟他談心。
"本來就挺瘦,還要減肥啊,其實年紀上去,健康最重要,身材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你年輕時候也總是減肥,怎么到現在嘴里喊的還是減肥。"
林婧語垂著眼,笑了笑,說:"減肥是女人一生的事業,你不知道么?傅鈿怡生了兩個孩子。身材保持的比少女還好,你怎么不問問她?"
"有么?"他挑了眉,倒是沒注意過。
"有,你娶了一個很不錯的太太。好像一直沒有跟你說過恭喜,今天補上了。"
"謝謝。"
話音落下,兩人沉默。
曾經談過戀愛,要說再做回朋友,那真是太奇怪了。就算林婧語當初跟他是和平分手,沒有那么多糾葛,但現在這樣單獨坐在一塊,感覺還是有些怪怪的。
其實林舟野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袁威,畢竟他現在的地位很不一般,讓他幫忙拖延一下林舟野的判刑時間,爭取找到最新證據,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兒。
可礙于之前的身份,她實在不好意思找他開口。
也怕落人口舌。
今天碰上,真的是一個意外。
袁威還不打算走,他拿了個干凈的杯子,倒了水,喝了一口,說:"林家的事兒我都聽說了,你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其實袁威很想聽一句她說后悔,后悔當初的決定。也很想看到她來求他。
可惜,這么多年過去,她生活的很好,跟陳松源關系融洽和睦,林家的產業穩定,沒有任何事情需要她親自來求他。
林婧語看了他一眼,看著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并不舒服,她笑了笑,說:"謝謝你的關心,暫時沒有什么需要您幫忙的。您日理萬機,應該很忙吧,我就不打擾您的時間了。"
她下了逐客令。
袁威挑了下眉,知道她性格強硬,一定是他剛才的神色讓她心里不舒服了。
他想了想,軟了語氣,說:"小語,我是真心想要幫你,林舟野的事兒我問過了,證據確鑿沒有其他辦法。而且,受害者家屬很激進,是個不好惹的,就算想要做點什么也很難。"
"謝謝您的關心。"這一次,她是真心實意的感謝,"我不求讓他無罪。我只是想多給一點時間,想警方能夠再詳細的查一查,林舟野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人證物證都有,你怎么就篤定他一定無罪?"
"因為我幾乎看著他長大的,他什么樣的為人,我還不知道么?更何況……"她抬頭,對上他的目光,聲音戛然而止,最終并沒有說更多,只道:"反正我相信他。"
"那好,我會說一說,讓他們再深入調查看看。"
林婧語抿了下唇,對著他淺淺的笑了笑,"謝謝,非常感謝。"
"謝倒是不用了,下次請我吃飯就行。"
"那很簡單。"
袁威沒有留太久,又聊了幾句就先走了。
等他離開之后,林婧語臉上的笑容再次落下。
她手里是陳松源同一些股東私下里來往的照片,還有他們一起在外創辦的小公司,借著林氏的名頭,賺了不少錢。這些人里,不乏還有一些老臣子。
這也說明,陳松源一直都在公司里拉攏關系和人脈,之前關于林舟野的傳聞,也全是由他放出來的。其實這事情一出,林婧語便多少猜到一點,但心里希望這一切跟他沒有關系。
但顯然,她還是想的太美了。
林婧語顯然沒什么胃口吃飯了,她結了賬,將資料塞進包里,準備回公司。
結果剛走到門口,預備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商務車驟然停在她的面前,車門一開,一個黑色布袋子迎面撲了過來,她嚇了一跳,立刻反抗,卻已經晚了,人被瞬間制住,一下拉進了車內,緊接著,他們便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過了一會,她就失去了知覺。
一切發生的非常快,看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她自己上的車。恰好,這邊也沒有攝像頭,林婧語就這樣消無聲息的消失在了路邊。
……
晚上,林宛白收到林婧語的短信,表示她不回家吃飯,有飯局。
林宛白只吩咐她少喝酒,倒也不擔心。她不會來,就是少一個幫手,但也不要緊,她自己可以搞定。
今天,她要干一件大事兒。
飯桌上,只有她和傅踽行,還有陳松源。
很難得今天陳松源回來,林婧語卻去了飯局,不過兩人的業務不一樣,工作自然也不同。現在林婧語是代理董事,當然是要比平時忙。
林宛白說:"媽媽去應酬,爸你怎么沒跟著去?"
陳松源說:"我今天下午在外面忙,還找了幾個律師詳細說了舟野的案子,希望他們能夠深入查一查,替他翻案。你媽媽現在就操心這個,時間不等人,但公司里那么忙,你媽媽這個代理董事長也抽不開身,那就只有我去辦。你媽媽也沒有跟我講晚上有飯局,所以我忙完就直接回家了。你說我才知道。"
"是么。"
"是啊,因為之前舟野狙擊傅氏,用的方式不當,導致公司自身也有折損,現在舟野出事,很多事情都亂了套,加上你外公生病的消息一透出來,公司多少有些影響。我想熬過這一陣,應該就能好起來。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和你媽會想辦法,你就好好在家里安胎,就最后幾個月,可別出什么狀況。"
傅踽行說:"這方面,我跟秦先生聊過,他愿意兩家聯合,這樣不但能幫到傅氏,同樣也能讓林氏安定。之前兩家不是談過環保城計劃么?如果可行,下周一傅氏復牌,可以用這個消息刺激利好。有朝盛這塊招牌,其實不用太擔心。"
"至于舅舅的事兒,秦光說他有點路子,可以幫一下忙。"
林宛白轉頭看他,說:"這個秦先生還真是個好好先生。"
"我跟他談了好幾次,他才應的。再者,林氏在國內的名氣。對他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生意人講究的只有利益兩個字,若真無利可圖,他怎么會答應?"
陳松源說:"是好事兒,跟朝盛合作,對林氏是錦上添花。我覺得可行,晚上我跟你媽商量一下。"
傅踽行點頭。
林宛白并未多言,目光在他們的杯子上掃了眼,看著他們喝下杯子里的飲料,便收回了視線。
飯后,傅踽行很快就困了,陳松源去書房做事。
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在客廳里看電視,沒一會,傅踽行整個人歪倒在她的身上,睡熟了。
面對他突然睡熟,林宛白并沒有感到詫異,而是預料之中。
她聳了聳肩,輕輕叫他的名字,"傅踽行。"
她連著叫了三遍,又拍了拍的他的臉,這人都沒有反應,她便起身,將他安置好。
這會蓉姨應該也睡著了。
她上樓。先去書房看了看,陳松源趴在桌上,她叫了一聲,他沒有反應,應該也是睡著了。隨后,她回房,換了一身衣服,到車庫的時候,安叔在這里等她,車子已經準備好。
安叔有些擔憂,把要車鑰匙遞過去,說:"小姐,你可小心點。"
"放心,有任何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
"知道。"
林宛白上車,啟動車子慢慢出了車庫。
在浦江,有誰能擋她?她可是這個家的主人。
那天無功而返之后,她聯合了安叔,在這幾天里做了很多事。先清查了家里的傭人,只要有一點可疑之處都被劃入黑名單。
然后,她讓楊汝月弄來一些藥,可以讓人熟睡。
在安叔和幾個可信傭人的幫助下,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此時,家里一半的傭人全部熟睡。
她順利的出了浦江。一路疾行,到了悉墩酒店。
楊汝月在門口接應。她下車,將車鑰匙遞給她。楊汝月把房卡交給她,看著她大著肚子,說:"我安排了人在房間里待命。"
"我知道了,陸勉那邊沒有問題吧?"
"他說沒問題。"
"好。"
林宛白拿房卡上樓,找到房間后進去,先讓守在里面的兩個人藏好,自己則坐在床上,等著人來。
她想了個計策,引林瑤上鉤,當然如果那個女人是林瑤本人的話。
而魚餌自然只能是傅踽行,除他之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讓她出面。
陸勉用了點手段,用傅踽行身邊助理的名義發了個信息給傅熔,告知他傅踽行被人下藥,在悉墩酒店,情難自控,需要找個人。
這事兒,當然只有林瑤會來,如果她是林瑤的話。
林宛白把酒店的燈全部都關了,她坐在漆黑的房間里,等待著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閉著眼,安靜的等待。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情,簡直是在肚子里翻跟頭,動的厲害。她一只手覆在肚子上,輕輕哼了小曲,慢慢的,他像是感受到了一樣,平靜了下來。
時間指向九點。
林宛白手心冰涼,一顆心提著。
不知道現在家里什么情況,傅踽行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過來,雖然她下了很大的計量,按照上面的說法,得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能醒來,可是她沒有把握,傅踽行是否會看穿她的把戲。
只希望不會出錯。
時間快要指向十點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陸勉的信息,【魚餌上鉤。】
她握住手機的手緊了緊,緊咬住后槽牙,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耐心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房間里響起了嘀的一聲,那是用房卡開門的聲音,緊接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道光線照射進來。
林宛白的瞪大眼睛,看到地板上的人影,是個女人。
腳步聲清晰的傳入耳朵,一步兩步,當女人快要走到床邊時,林宛白伸手打開了燈。
四目相對,毫無遮蔽。
來人看到她,不由瞠目,猛地后退一步,緊接著,背后的門嘭的一聲關上。她猛然轉頭,只見房間里多了兩個男人。
終于,終于是看清楚了,這張臉,不是林瑤又是誰?
林宛白臉色微微發白,嘴唇緊抿,就這么看著她,一言不發。許是有心里準備,內心的波動,沒有想象中那么大,只有無限的失望和悲哀。
林瑤再次轉頭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兩個男人,最后將目光落在林宛白的身上,剛才的驚懼之色緩和了下來,低眸笑了笑,說:"何必呢,姐姐。"
林宛白沒有起身,仍是定定的坐在床上,她的心此時徹底的沉到了肚子里,所有的美好在她心里全部粉碎,那些美好的未來,不過是她自己的遐想,那些所謂的愛,都是她一廂情愿。
她閉了閉眼,其實一句話都不想說,甚至連問都不想問。
沒什么好問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林瑤慢慢走到她的跟前,蹲下來,仰著頭看著她,說;"姐姐,你說你這樣給自己找不痛快干什么?應該好好的享受這短暫美好的日子,現在好了,提前結束了,痛苦的是你自己。"
林宛白緩慢的睜開眼,對上她帶著笑的眼睛,就這樣與她對視片刻,林宛白眉梢一挑,露出淡淡的笑,身子稍稍往前傾,嘴角一勾,說:"到底是誰痛苦,誰知道呢。林瑤,你現在可是落在我手里了。"
她臉上的笑僵住。
林宛白說:"你以為進了這里,我還會讓你輕松的離開么?你真以為,我引你出來,只是為了證實你林瑤是不是活著?"她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我是為了抓你。"
她的目光冷冷,眼里透出來的笑意,讓林瑤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