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茶陣是江湖常用的信息傳遞路數(shù),分為兩種,一種是對暗語,一種是透露信息。最早也用在接頭上,有點像土匪接頭用的春語。
扇子孫給江小江擺下的就是后者,謝崇俊擔心江小江看不懂茶陣,扇子孫安慰他:“您放寬心,他早些年被龐書記打通關節(jié)送進號子里幾年,您別忘了,號子里都是些什么貨色,內(nèi)外八行的行家里手,都在里頭,這套活兒,他在里邊就算沒學過,至少也見過。”
這套茶陣江小江不但見過,還真學過。
當初教他茶陣的人,一是老齊,第二個就是林雪的爺爺,林老爺子。
不過老齊教的跟林老爺子教的不是一碼事,老齊是教的是江湖路數(shù),也就是扇子孫給江小江擺的陣仗,林老爺子教江小江的,與其說是茶陣,不如說是上流的茶禮,這個東西看似溫溫和和,其實內(nèi)涵殺機,只是江小江一直沒遇到,倒是老齊教的江湖路數(shù),這次幫了江小江的忙。
樓上謝崇俊正跟扇子孫兩個人等著,樓下,藍航已經(jīng)停車,江小江跟老齊兩人先后從各自的車上下來。
門口有迎賓小姐,她們看見這兩位,不由得當貴賓。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秋,江小江筆挺的西褲,锃亮的皮鞋,里邊是淺色襯衣,外邊是一件薄呢子的外套,這一套裝扮,看上去整個人精神十分,而且他本身長得就幾分儒雅清瘦,怎么看怎么像成功人士。
至于老齊,更不必多說。
下身跟江小江區(qū)別不大,他上身穿深色高領毛衫,四十歲的人,看上去比三十來歲的人還精神,就是那頭,看上去挺不和諧。
“兩位貴賓,請問有預約嗎?”迎賓小姐自然更喜歡江小江多一點,迎上來之后先是飄飄下拜,接著莞爾一笑,風情無限。
江小江說道:“三樓,汗血寶馬。”
駿馬茶樓是謝崇俊在龍虎幫的監(jiān)管之外,另起爐灶,干的一家生意,說是生意,其實主要接待的都是謝崇俊的至交,這個地方都是謝崇俊的自己人,甚至連這里的接待小姐和泡茶的女人,都是跟了謝崇俊不少年的,這里可以說是謝崇俊的心理安全區(qū)。
迎賓小姐一聽,汗血寶馬房,就知道來者是誰:“原本是江先生,謝總已經(jīng)在樓上恭候多時了,請您跟我來。”
迎賓小姐穿著一水兒的雅致旗袍,走起路來搖風擺柳,十分有風韻,但憑她剛才說出的話,老齊就嘬牙花,這女人長得挺漂亮,怎么就進了土匪窩了?
迎賓小姐把江小江和老齊帶上三樓包廂,江小江和老齊還沒上前,女人走上前,疊指彈窗,江小江和老齊互看一眼。
這女人敲門的快慢很有說道,看來這謝崇俊已經(jīng)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這家駿馬茶樓,讓他安排成了密不透風的堡壘,無論從包廂名,還是從迎賓小姐說話做事,甚至連敲個門,都有特殊暗號。
這敲門聲一響,謝崇俊終于面露喜色:“來了。”
扇子孫一直閉目養(yǎng)神,直到聽見謝崇俊說話,他才微微睜開雙目:“您要等的機會到了,這小子是把利器,用好了,您就可以登峰造極。”
謝崇俊悶不做聲,他意識到扇子孫這句話是在提點他。
謝崇俊當年也是風云人物,即便現(xiàn)在有龍虎幫四位輩分大的叔伯一直壓著,他在外人面前,也絕對是一跺腳,整個桃花鎮(zhèn)都要四角發(fā)顫的人物,他不能急,無論遇到什么事,他絕對要是穩(wěn)坐釣魚臺的那一個,急躁這個詞,不能在他身上出現(xiàn)。
“進來。”謝崇俊說道。
門外的迎賓小姐一直候著,等謝崇俊發(fā)話,她才推開雕花門,讓江小江和老齊進去。
如果里邊的謝崇俊發(fā)的不是這句話,而是危險警示,這女人絕對會撩開旗袍,她的絲襪大腿處,別著一把鋒利的短刃,可以趁其不備奪其要害。
“謝叔叔,孫先生。”江小江跟老齊進來后,他率先打招呼。
謝崇俊先請人坐下,才去看老齊,他一怔:“齊升?”
老齊跟謝崇俊是熟人,算起來,老齊是謝崇俊的晚輩,當年老齊初到桃花鎮(zhèn),上無片瓦下無立錐,那時候她年輕氣盛,有幾分血勇,就加了龍虎幫,不過那時候謝崇俊還不是坐館,當時還是四大叔伯管事,老齊之所以離開龍虎幫,也有原因。
當年龍虎幫跟仇家搶奪桃花鎮(zhèn)紡織廠,兩撥人混戰(zhàn),老齊作為輩分最小,而且剛?cè)霂蜎]幾天的小崽,被派到第一波沖鋒。
當時老齊正殺的酣暢,發(fā)現(xiàn)他跟的大哥竟然反捅兄弟一刀,原來那頭兒,跟仇家里應外合,老齊知道后暴怒,拎著刀把那頭兒胳膊砍斷一條,他算是漁叔這一脈,漁叔當年大發(fā)雷霆,要打斷老齊的雙腿,還是紅棍謝崇俊說情,老齊才撿了一條命,不過被逐出龍虎幫是肯定的了。
如果不是當年的事,老齊估計現(xiàn)在還會是謝崇俊的手下。
這些事原來江小江并沒有聽老齊提起過,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曉。
這就更好,江小江今晚帶老齊來的目的,提前達成了。
老齊激動說道:“想不到還能再見謝幫主一面,咱也算是有緣,當年要不是謝幫主您,我老齊早就被漁叔那個老王八給打斷雙腿了。”
謝崇俊也十分感慨:“當年那一戰(zhàn),要不是你提早察覺出來有內(nèi)奸,龍虎幫也不會有今天,要謝,也是我謝你。”
等兩個人客氣完,謝崇俊才道:“江先生,那天在我家,諸多話我不方便說,我家里現(xiàn)在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你年輕有為,看出來孫叔的茶陣,要不然,謝某真不知道該怎么開這個口。”
江小江道:“我和思雨是好朋友,謝幫主您有什么話,直說就是。其實那天晚上也是我冒昧,后來想想,您也是迫不得已。”
謝崇俊擺擺手,他的確是關心當年保康丸一事:“實不相瞞,保康丸那件事雖然過去多年,但是謝某人心里的一道傷疤,當年因為那件事,我去了三個兄弟,我當時在兄弟們的墳頭發(fā)過誓,一定要替他們血仇。江先生,保康丸的事,你知道多少,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