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那日記本,上面清秀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了,可是還是能看出是些什么字。
陸安染知道,這也許是時淺當(dāng)年寫下來的,那么……她該不該看呢。
可是事到如今,她還有什么不敢的?
那傭人急匆匆的去打電話給這個別墅的主人了,她把這個房間,關(guān)于時淺的一切都?xì)Я恕?
很難想象,莫厲恒的樣子,會是什么樣的。
目光落在第一頁紙上,卻是瞳孔怔了怔,似乎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
——十九歲,我遇到了他。他是恩客,我是被他買下一夜的女人。
陸安染皺緊眉頭,這真的是時淺寫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
她不敢妄自猜測,只能借著往下看,可接下來所看到的那些,都讓陸安染不敢置信。
原來,當(dāng)年的時淺,出生風(fēng)塵。
在她成為赫赫有名的女明星之前,曾是夜風(fēng)塵里的風(fēng)情女郎。
而莫厲恒,是她的第一個客人。
——二十五歲,我借著那些貴族男人對我的寵愛,擺脫了風(fēng)塵,卻被送入了另一個性質(zhì)不變的圈子。
當(dāng)年時淺,在步入演藝圈時,不過是想重新開始,可是小女星沒有資本又怎么會成為炙熱可熱的人呢?
而女明星唯一的資本,就是身體。
于時淺而言,也不外乎。
——可我沒想到,會再次和他糾纏。露水情緣,我只希望過去都化為云煙,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成為了他的情人,我為了自己的星途,而他為的,不過是身體的享樂。
——我想離開他,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一句句記下來的話,陸安染無法體會,那是怎樣的情緒,只知道,那時候的時淺,一定比她現(xiàn)在還要絕望。
——我懷孕了,孩子不足三周,就死去了。我恨他。
陸安染在看到這里時,瞳孔猛的睜大,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時淺……時淺有過孩子?可那個孩子,不到三周,甚至不滿一個月就死了?
難道是……是莫厲恒做的。
——我想逃,可是卻沒有那個能力,被他抓到了。
——懲罰就是,被那幾個男人,蹂.躪了一整晚。
——他說,時淺你這么臟,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
——我知道,這輩子我除了死,就再也沒有其他方式,離開他。
頓時,手像是沒了力氣一般,那手中的日記本掉落在地上,陸安染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惶恐而又震驚的情緒,讓她瞠目定住。
她不敢想象,當(dāng)年的時淺,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
她已經(jīng),沒了看下去的勇氣。
莫厲恒的可怕,已經(jīng)超乎了陸安染的想象,他不是瘋了,而是從來沒有正常過。
翻到最后一頁,可以看出那些字跡都是顫抖的情況下寫出來的。
——我好痛,全身都好痛,像是撕裂了。我知道,這樣的痛苦還要承受很久。
——他為什么不肯殺了我,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我每天醒來唯一祈求的事情就是——他能殺了我,該多好。
——莫厲恒,你說會陪我一起慢慢死去,可我不想等了,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我也……不想你死,我好恨你,你這輩子,注定孤獨一生。
……
莫厲恒還是回來了,看到那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瞳孔中都是深邃不見底的陰鷙。
陸安染坐在地上,手中還拿著那本日記本,恍惚抬眼,就只看到一道影子朝她走來。
而下一刻,身子被人拽起,那大掌扣住了她的脖子,狠狠的掐著,只用他用點狠力,她也許真的就……這樣死在他手上了。
前一刻還在想,就這樣死去,也許真的是解脫。
可當(dāng)著一刻真的來臨時,陸安染又不想死了。
她不是時淺,時淺求死,可她不是。
身子被重重推開,直接摔在了地板上,那碎了一地的,花瓶臺燈甚至其他玻璃狀物,都扎入了她的背脊里。
頃刻,那疼痛從四面八方襲來。
“嘶……”
疼,她能感受到,那種玻璃碎渣扎入肌膚里的疼痛,也可以感受到,那背上的緩緩流淌出來的血。
可陸安染卻笑了,蒼白的臉色,嘴角擠出的笑容都是諷刺。
惱羞成怒了,所以恨不得殺了她了?
“莫厲恒,你真可憐。”
他可怕,可恨,卻也可憐可悲!
“你知道,這本日記本的存在么?”
背上的疼痛,那流出來的血,很多很多,她卻咬牙繼續(xù)說著:
“你知道,這是誰的嗎?”
莫厲恒那雙棕黑色的深瞳看向女人手中,那從未見過的東西。
陸安染知道,他肯定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存在。
因為,他不許這個房間,有絲毫的改變,甚至是任何的一絲破壞都不許。
所以,又怎么會想得到,沒有了鑰匙能打開的臺燈,只能摔碎它,才能知道,里面藏了這個。
“這是時淺寫的。”
莫厲恒重瞳深了深,那薄唇之間,溢出兩個字,卻盡是冷凜:
“給我。”
給他?
她當(dāng)然會給他,因為這本來就是時淺寫給他的!
不過——
“莫厲恒,是不是我也要和時淺一樣,只有真的死了,才能逃離你?”
“你不用死。”
他可以容忍,她雖然把房間毀了,可卻找到了時淺的東西。
“呵……可我寧愿選擇死,也不要留在這里。”
陸安染想過了,今天,要是她走不了,那就會讓他,像當(dāng)初對時淺那樣,殺了她。
“你要的,不過是時淺的影子,可我不是時淺,因為有一點,我和她永遠(yuǎn)不一樣。”
“她愛你,而我不愛。”
這一點,陸安染永遠(yuǎn)做不到。
時淺,愛他。
即便,這日記本里從來沒有寫過這樣的話,可陸安染就是知道,那個女人,深愛著莫厲恒。
“莫厲恒,你也愛她,卻不敢承認(rèn),你真是個……膽小鬼。”
也許,莫厲恒這一生,不會有人敢說他是膽小鬼。
可在,陸安染看來,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敢去愛,卻最怕愛的人。
那日記本,她就放在桌子上,而她,只想走出這個囚籠。
也明白,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也許那槍口,就已經(jīng)指向了她。
可是,那又如何呢。
要么走,要么死。
陸安染很清楚,莫厲恒不讓她走,就會讓她死在這里。
身體上的疼痛,步伐雖慢,可是每一步都那么堅定。
就算是離不開,至少也要走出這個別墅,這個囚籠。
哪怕半步,她也不想死在這里。
傭人低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陸安染就知道,也許她再走幾步,就……
莫厲恒冷眼睨著女人越走越遠(yuǎn)的身子,他手中的槍,正對著她的后腦。
周身上下的戾氣,他留不住的女人,只有死,別人也別想得到。
杰西看著這一幕,凜凜的目光落在那個拖著殘破身子步步想要離開這里的女人身上。
不得不說,就連他,都從這女人身上看出了時淺的影子。
更何況是,莫先生呢。
相像的不是容貌,而是那份執(zhí)念。
離開莫厲恒的執(zhí)念。
那槍聲響起時,陸安染的身子猛的一顫,耳邊似乎都是槍響時的回音,驀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可是——
一秒,兩秒。
只聽到那墻壁上的畫掉落下來,而她,沒有死。
他開了槍,卻沒有要她的命。
——她愛你,而我不愛。
莫厲恒狹長的眸子里披上了一層灰暗,手中的槍,緩緩落下。
就算眼前的人,真的是時淺。
她要走,他真的還會舍得下狠心第二次么。
莫厲恒,你早就輸了。
從時淺死去的那一刻,不,甚至更早。
在你遇到她的那個時候,你就已經(jīng)輸給了她。
如今,留住一個不愛你,也無法成為時淺影子去愛你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呢。
陸安染緩緩睜眼,就對上杰西那冷瞳中的暗淡。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像是冰山的傀儡,有這樣的神色。
惋惜,還是無奈?
不,都不是。
但陸安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是因為莫厲恒,杰西才會有這樣的神色。
大概是,覺得他的主人到最后,也遇不到第二個時淺吧。
女人輕笑一聲,終于……解脫了。
她終于,能走出這里,走出黑暗了。
一路直走,走了很久很久,她只覺背上的疼痛已經(jīng)麻木,神經(jīng)也麻痹了。
有多遠(yuǎn),就走多遠(yuǎn)吧。
可是,好像真的支撐不住了。
徹底閉上眼睛時,她還能看到最后那一抹陽光下的光亮。
……
十月的涼城,落葉的季節(jié)。
陸家,已經(jīng)人去樓空,傭人每天看著空擋的房子,只剩下嘆息。
有的傭人辭了回家,有的繼續(xù)留在這里,也不過是徒增悲涼。
陸志恒死了之后,許茹念也離開了,沒有人再見到過她,不知她去了何處。
而這個家,像是已經(jīng)被遺忘了一般。
“也不知道,陸小姐以后還會不會回來。”
那老傭人嘆了口氣,陸小姐跟著未婚夫去了國外生活了,陸家……只怕以后就只剩下這個房子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進(jìn)屋的男人,先是一怔,而后頜首說道:
“陸先生。”
在那些傭人看來,這個跟陸家沒有血緣的男人,現(xiàn)在到成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繼承陸家和陸氏所有一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