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現在。

陸安染不覺得他現在是在跟她開玩笑，只是……他要，她就一定會給么？

況且，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她可不認為，他是因為喜歡了她，才想要她的。

那三年里，莫厲恒從沒有碰過她，因為陸安染知道，他不會那么做。

“莫厲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說，我要你。”

答案，依舊相同。

陸安染卻輕笑出聲，要她，是么？

這個，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即便如此，又如何。

“如果你是想證明什么，那大可不必。”

她現在都這副樣子了，除了嫁給他，跟他離開這里，再無第二條出路。

想必是今晚，陸慕白讓他有所忌諱了。

“我說過會和你走，自然不會騙人。”

她說過的話，都記得。再說了，她就是想留下來，也沒有那個時間了，不是么。

“不過我還是謝謝你，能來這一趟。”

雖然知道這個男人有自己的目的，但陸安染還是不會忘記，當初他的救命之恩的。

即便，結局似乎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

回到家的時候，父親正在等她。

“爸，很晚了，你應該早點休息的。”

“沒事，我就想跟你說幾句話。”

陸志恒吃了醫院開的藥后，的確有些乏了，說話的氣息很慢，微微嘆了口氣：

“安染啊，你是真的……想要離開這里去意大利生活嗎？”

剛才莫厲恒在，當著他的面，陸志恒不想讓女兒為難。

陸志恒知道那男人所有的產業都在意大利，女兒若是嫁給了他，自然是要跟著去丈夫生活的地方過日子。

可是，就不能有個兩全的法子么？

“爸，這是我的決定，跟厲恒沒關系。”

陸安染今天也有些倦了，啖了口茶，勾唇笑道：

“你知道的，我……不適合留下來。”

現在的情況，她留下來，就是矛盾。

馬上，陸欣妍的判決就要下來了，無論怎樣，這都是一個悲劇事件，與她陸安染本來就有關系。

如今許茹念每日面色無神的樣子，陸家人上下都不好過。

最重要的，是陸慕白。

她不走，繼續留下來，只會重蹈覆轍，根本無法斷絕那情感。

這些想法，陸志恒又怎么會不清楚呢。

只是，他是怕自己沒多少時日了，不想死前，都看不到她。

“爸，又不是永遠見不到我了，要是想我，我會回來看你的。”

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也罷，這次聽你的，只是……”

陸志恒欲言又止，今晚陸慕白的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并沒有打算放手。

“哥現在只是糊涂了，等以后他遇上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人……”

真心喜歡的人，還會再有么。

陸安染不確定，可是為什么說著這樣的話，她的心，會覺得很難受，很疼呢？

明明，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是么。

陸安染，做人不能這么自私，你沒有資格要求那個男人，不許心里有別人的位置。

因為，這次是你先放棄他的。

以后，若是再想找回，也是自己的過錯。

“你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那位莫先生，看上去倒是真的不錯，以后有他照顧你，我也放心了。”

莫厲恒，也許所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謙謙有禮的紳士之態。

當初她不也是這樣以為的么。

“嗯，我會幸福的。”

女人笑著點頭，可是心里的苦澀，卻無人能知。

她會幸福的……

她的幸福，已經漸漸離開了。

……

陸欣妍被判了罪名，原本是兩項意外殺人罪名的，可是在出庭時，之前一直沉默的她，開口承認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當時法庭上在場的人，還有陸安染和陸志恒，其他人沒有來。

許茹念徹底病倒了，也知道今日來，只會更加痛苦。

“不是意外，是蓄意謀殺。”

陸欣妍看著法官，笑意苦澀，余光睨了眼庭上一側的陸安染。

陸安染，就是死，我也不要承受你的半分恩情。

“秦向遠是我開車撞死的，不是意外，因為……我恨他。”

聽著陸欣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讓陸安染顫了眸，她起身想要說什么，卻被陸志恒按住了手臂。

陸志恒搖了搖頭，重重閉眼，長嘆了口氣。

像是在說，既然這是陸欣妍的決定，就不要強求。

也許，他注定要承受喪女之痛。這些，他都想過了。

陸欣妍不想活了，失去自由對于她而言，不如解脫自己。

“他是我的丈夫，可是他娶我不過是因為利益……這些年里，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我嫉妒，自然痛恨他。”

“所以，你開車撞死了他？”

“是。”

陸欣妍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甚至是——

“秦溫言的確是被我無意推下樓的，可是我怕她不同意我嫁入秦家，所以見死不救，甚至在她成為植物人三年醒來后，有過殺害她的舉動。”

所以，她陸欣妍背負著兩條人命，就該命償的。

——陸安染，我不需要你幫我，這輩子，我都恨你。

你很幸運，因為我的這輩子，就要結束了。

陸欣妍被判了死刑，安樂死，服下藥后不會太痛苦就斷氣。

這個判決，是陸安染不想的。

陸欣妍一心求死，如今算是讓她如愿了，她看著座位上的陸志恒，他眼中的沉痛，終于有一次，是為了她這個女兒了。

可惜，沒用了。

如果還有下輩子，她寧愿自己沒有那些噱頭地位，沒有榮華富貴。

只要有愛她的父母，愛她的丈夫，相守一生就足夠了。

這一生，平常人最容易得到的感情，在她這里，都只能留著下輩子來期冀。

到頭來，都是個可笑可悲的人。

……

“這是給念姨準備的粥嗎？”

“是的，陸小姐。”

見傭人要送上樓，陸安染接過那盤子，碗里的粥還冒著熱氣。

“我去吧。”

敲了敲門，卻沒有人回應。

她推開門，說著：

“念姨，我進來了。”

走進屋里，就只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婦人，沒有半分血氣，神色怏怏的躺著，目光看著窗子外，沒有絲毫明亮的光。

陸安染將粥放在床邊的柜子上，看到一旁還有中午端上來的粥，已經涼了，她沒有吃。

“念姨，喝點粥吧。”

她說著，卻不見對方有回應，目光依舊落在窗戶的方向。

她知道，許茹念這個時候，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更不想——

見到任何人，尤其是她。

換做任何人，女兒被判了死刑，怎么可能還會有精神，吃得下東西呢。

況且，還是因為陸安染的原因，才造成如今的種種悲劇。

“念姨，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也明白，我們之間，做不到冰釋前嫌。”

陸安染和許茹念之間，隔著的是人命，怎么可能冰釋前嫌呢。

永遠都不可能了。

“其實說實話，我并不恨你。”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恨過許茹念。

即便那時候，她認為是這個女人搶走了媽媽的位子，搶走了原本屬于母親的一切。

但……那也不是恨。

可許茹念，卻因為方晴的原因，恨透了陸安染。

“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這是，真心話。

父親身邊，已經失去了太多人了，她不想，連個最后陪伴的人都沒有。

“我很快就會離開涼城，再也不回來了。你放心，我不會再打擾陸家的寧靜。”

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能承諾的。

許茹念聽著女人的話，無力的閉上眼，而后又緩緩睜開，掀唇說道：

“你走了，又能改變什么……”

陸安染，你現在走了，還能改變什么嗎。

她的女兒，一樣回不來了。

她的兒子，一樣厭惡透了她這個失敗的母親。

她的丈夫，一樣……不會愛她。

現在想想，她許茹念的一生，又算什么呢。

方晴只活了三十年，卻得到了那個男人永遠的愛。

而她，就算走完漫長的一輩子，也早就失去了一切。

“我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

錯的人，只有她許茹念一人而已。

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她選錯了愛情，為此付出了一生，還害了她的女兒。

怪不了別人，善惡終有報，只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