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染想過最差的情景就是男人用冷漠鄙夷的目光看著她,警告她不要去打擾他的未婚妻。
當然也想過最好的一幕是他會抱緊她,用誘哄的聲音跟她說——染染,別再無理取鬧了。
但不管是最差還是最好的,都不外乎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了。
可是,突然的安靜與沉默,似乎不再她的預料范圍內。
陸慕白就這么凝著她,很久很久。
久到,會有那么一刻的錯覺,讓她可笑的覺得,他深愛著她。
可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否決了。
若是深愛,又怎么會狠心傷害。
“你是因為我給傅子暖寄去了訂婚禮物所以來找我的吧。”
陸安染勾出很假的淡笑,其實她根本不想笑的,可是這種時候不假笑一下,氣氛只怕更糟糕。
“其實大可不必的,我又不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他知道的,陸安染是膽小鬼,那些拆穿一切的事情她根本不敢去做。
這輩子唯一沒有退縮膽小的一次,就是愛上了陸慕白。。
可惜,結果不太好,倒也沒有一敗涂地。
至少,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但他不會知道,她的秘密的。
那是她一個人的秘密,最后的秘密。
“哥,訂婚快樂。”
良久,她嘴角揚著溫笑,字字清晰。
訂婚快樂,這是祝福。
然,下一句話才是真心話——
“我希望上一句話永遠不會實現。”
快樂,她不要他快樂。
做不到那么慷慨做不到那么圣母,拋棄了她的人,她永遠都記得。
她恨他,亦同樣深愛著。
也許時間久了,會慢慢淡去。
但至少這一刻,他站在她面前,她想說的話,只有這個。
陸慕白,我不快樂,也不想你快樂。
我不幸福,也不想你幸福。
我很自私,自私到,不是我的,倒不如兩敗俱傷。
骨子里,其實她和秦向遠,沒什么區別的。
從他招惹上她時,就該知道,她是什么樣的女孩。
“訂婚宴后,會有人接你回陸家。”
陸慕白睨著她眉目之間的涼薄,聲音淡淡,沒有絲毫的溫度可言。
卻是陸安染垂眸輕笑:
“是么,那可真好。”
陸安染覺得,自己命一定不好。
被趕出了陸家,如今只要等他訂婚宴后,她又可以重新回去,重新變回以前那樣時。
她卻再也,回不去了。
陸慕白,我要這個孩子,就意味著,拋棄所有的一切。
可我不后悔,不后悔。
“明天的訂婚宴,我就不去了,念姨也不想看到我。”
他斂了斂眸光,轉身就要離開,身后那道聲音染著苦澀與悲涼——
“陸慕白,一直以來,可有過半分真心?”
一直以來。
和她在一起的這兩年來,可曾有過,半分真心呢?
哪怕只是騙騙她,也好過說沒有。
他沒有停住腳步,似乎她的問題,沒有答案。
陸安染就這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陸慕白,再見了。
——再見了,我罪惡的愛。
……
涼城,十月的秋天太過安靜。
當然,也許安靜的不過只是她自己。
今天,不該安靜的。
熱鬧盛大的訂婚宴,無論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那現場直播里,那一番盛景。
“斯藍,你不去現場嗎?”
斯藍今天像是特意來陪著她的,估摸著,是怕她心情不好吧。
“我沒事,就是累了,想睡覺了。你在這里,我睡不著。”
“妹妹頭。”
“其實我很不喜歡你這么叫我,我又不是你的妹妹。”
斯藍嘴角抽了抽,還跟他斗嘴,看來沒他想的那么糟糕。
“你去看看吧,順便把我的祝福帶上,我要睡覺了。”
陸安染說著,就掀開被子躺會床上,側過身閉上眼睛。
斯藍看了眼時間,又過了幾分鐘后,才離開了房間。
就在房門合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睛。
……
訂婚宴現場,今日的女主角穿著一襲銀白色禮裙出現時,美麗無雙。
許茹念臉上洋溢的笑容中都是滿意,終于是盼來了這一天。
“媽,你見到向遠了嗎?”
陸欣妍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丈夫的人影。
“沒有,他剛才不是還在么。”
“我也不知道,轉眼就沒見到人了。”
陸欣妍可不想這種時候身為陸家女婿的秦向遠不在現場,不然要是被媒體問到,她該怎么回答啊。
今日出席訂婚宴的人都是涼城的大人物,傅家傅老的面子,那可是沒人會拒絕的。
而陸慕白,如今涼城誰人不知,他的身份就是一切。
“慕白,我今天好開心。”
看著這么多人為她和他的訂婚送上祝福,傅子暖嘴角的笑意從未停止過。
倒是身邊的良人,手中執著一杯紅酒,微微搖晃著,眸色迷離,像是透過這酒紅色的液體,在看著那映射出的一個人兒的模樣。
陽光下,她笑起來總是最美的。
可這樣的笑,陸慕白不配。
……
陸安染買了中午的車票,離開涼城開往一個小城市的車票。
應該毫不猶豫的離開的,可是——
她不能就這么走了。
有一個地方,她必須得去。
因為不知道,再回來是何時。
墓園內,安靜如斯,空無一人。
陸安染來到母親墓前時,晴空萬里的天氣似乎有些變涼了。
“媽……”
她伸手想要去觸碰那石碑上的照片時,動作卻又止住。
陸安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么臉面來見你的母親?
眼中的淚,再也無法克制流下。
“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怪我。”
無數次的想過,死去的母親就在天上看著這一切。
她做出的那些冤孽事,都被一一看在眼里。
所以報應來了,母親也不管她了。
因為,她錯的太離譜了,她知道。
“對不起,沒能成為你希望的樣子。”
對不起,把自己變得這么不堪和狼狽。
“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吧,我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甚至還有了孩子,所以媽媽你在懲罰我,得不到幸福。”
亂倫,懷上孽種,本來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饒是再偉大的母愛,也做不到包庇。
包庇她這樣的罪人,不值得。
“我試過不去愛他,可我做不到!”
女人絕望極了,跪在地上,跪在母親的墓前,像是在懺悔,但她知道,她是在悲哀。
“他不要我了,我還是做不到不愛他!我有罪,這是我的報應。”
“可我……還是想要這個孩子。”
“就算它生下來后并不完美,就算它罪孽深重,我也……舍不得不要它。”
她真的已經到崩潰的點了,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她早已絕望。
可是也是因為這個孩子,她的罪孽多了一重。
“我要離開了。”
抹去眼角的淚,時間不夠了,她得走了。
“媽,讓我最后錯一次吧。”
錯一次,生下這個孩子。
然后,就是這個孩子錯誤的一生。
陸安染,這就是你要選擇的路。
“求你,寬恕我。”
雖然得不到回應,可她唯一想要得到的寬恕,就是母親的原諒。
“一個死去的人,是無法寬恕罪孽深重的人的。”
死寂中,是誰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帶著無盡的冷暗與嘲諷。
陸安染身子猛的一顫,這個聲音,她不陌生。
剎那,四面八方襲來的冰寒,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聽到男人皮革走上臺階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的在靠近她。
那寒意,只增不減。
“我很了解你吧,知道能在這里找到你。”
秦向遠身著黑色的西裝,走近女人身邊的時候,嘴角噙著的笑意多了幾分陰鷙。
都說,在死去的人面前懺悔,會得到原諒。
可在秦向遠看來,死人就是死人,不過是人心里上的一個慰藉,根本不代表什么。
“很意外是么,沒想到我會來這里?”
意外……的確是,可若是此刻真要找她,只怕也就秦向遠能找到她了。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母親在她心里的地位。
若是離開,一定會來這里一趟。
“你都聽到了。”
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陸安染可以確定,秦向遠什么都知道了。
“陸安染,你替陸慕白找了一個不錯的替死鬼。”
不得不說,他秦向遠以前真是——
低估了這個女孩了。
哦不,是女人,一個懷了孕的女人。
一個,與自己有血緣的哥哥發生關系后還要生下這罪孽產物的女人!
“我沒有,一開始是你這樣認為的。”
顧銘不是替死鬼,很多事情都是巧合和意外。
可秦向遠偏偏要這么誤會,她也無法多做解釋。
因為這個男人已經變了。
從他變了的那一刻開始,在他眼中,她只看得到毀滅。
她——
現在必須得走了。
多一刻,只怕都怕會有不知道的意外發生。
卻是秦向遠的動作比她快一分,捏緊女人的手腕,將她死死拽住。
“陸安染,你以為我會讓你這么容易就逃跑掉?”
“秦向遠,如果你讓我走,我會感謝你。”
“感謝?呵……陸安染,你覺得我會要一個亂倫不堪的女人的感謝嗎?!”
她的感謝,他當真是要不起!
倒是毀滅,才是他要做的事。
懷了陸慕白的孩子,陸安染你真以為,我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