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詭走后還沒多久,共工便提著一大籃的桂花回來了:“息時,你看,今天的桂花都好漂……屋里頭有妖氣?”
息時聞聽此言,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從床榻上走了下來:“什么妖氣?是我身上的味道吧?我與你說過我本是妖域的人,昔年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特地藏匿起了妖氣,而如今既然與你坦誠相待了,我便沒有那么刻意去掩蓋妖氣了。”
息時知道這句謊言是不可能被共工戳穿的,因為她與息詭本就是孿生兄妹,他們的妖氣都是同樣的,甚至相同到他們自己都分不出來誰是誰的。只要讓共工感應到自己的妖氣,他便絕不會懷疑還有人出現在這里過。
果不其然,共工感受了一番息時的妖氣之后,便打消了疑慮。
他一把拉起了息時的手,笑著說道:“你來看看。我看這桂花開得好,特地多摘了些,晚上給你做桂花餅怎么樣?”
“好,不過可不能放太多蜜糖,上回你放多了,甜死人了。”息時拍了拍共工的胸膛,說罷,便又將腦袋靠在了共工的胸懷之中:“共工,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共工放下了籃子,環抱著息時,柔聲問道。
息時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害怕孩子出生之后你就只喜歡孩子不喜歡我了。”
“這是什么傻話?誰能有你重要?”共工楞了一下,然后便放聲大笑了起來:“息時,你別總是想這么多,等著,我這就給你做桂花糕去,吃一點兒糕點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好。”息時應得很是干脆。
共工刮了刮息時的鼻尖,然后領著籃子去后廚忙著去了。息時眉目含笑地目送共工離開之后,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氣,鼻子也頓時酸了起來。
她答應了息軌,百年之后便要離開共工回到妖域,而這個時間可能會比他所應承的還要更早,說不準她連五十年都堅持不到,若是這樣,共工怎么辦?
息時甚至不敢往下想,只能一遍遍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睛也腫脹了起來:“洛,你一定也不希望爹和娘這么快分開對不對?保佑妖王能夠多火一陣子好不好?娘親舍不得你爹爹。”
息時說著說著,忍不住落下了淚,而淚水尚未滴落到地上,就被息時給擦掉了。
她不能哭,不能讓共工看出任何一點異樣來,她不能讓共工為她擔心。
息時這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共工之間微妙的平衡,而共工也在息時的指點下,修為日益精進了起來。
息軌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居然將妖王的壽命延長了許多,當八十年過去,息軌和妖域的人仍然沒有來找息時,然而息時此時此刻大腹便便卻越發擔憂了起來。
時間越近,也意味著她離開共工的時日越近,她如何能不感到揪心?
當然,她的揪心在共工看來,只是在生產前的緊張罷了,為此,他更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給息時做好吃的,陪她玩鬧陪她修煉,歲月靜好,日子也就這么忐忐忑忑地過去了。
百年之期之前的一個雨夜,息時飲著九十年前共工做好的桂花釀,不免苦笑出聲:‘我本以為你的桂花釀真的有什么不一樣的,可現在看起來似乎跟外頭賣的也沒有兩樣。’
共工聞言,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釀。他只是抿了一口,便笑了出來:“如何一樣了?你不覺得酒味極淡么?我可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把酒味全給揮發掉的。再說了,人間哪兒有多少壇窖藏了九十多年的佳釀?唯有我們的小屋前還埋著幾壇而已。”
共工對自己的桂花釀贊不絕口,息時便也只是笑了一下,不打算跟共工爭辯這些。
畢竟她是能品嘗出來的,這一杯桂花釀的確與一般的酒水不太一樣,不僅僅是酒味淡了,連桂花的味道也清淡了不少,若是在好酒之人的口中嘗來只怕會覺得味道寡淡,可對息時來說卻是足夠了。
息時再次端起酒杯,又輕輕抿了一口桂花釀,杯子尚未放下,她的眉頭就突然皺到了一起。
共工見狀,趕忙放下酒盞走到了息時的身邊,扶著息時問道:“你怎么了?為什么突然皺眉?”
“我……肚子……疼……”息時的雙手捧著自己的肚子,看起來痛苦極了。
共工一愣,語調都變得極為尖銳了起來:“該不……該不會是要……要生了吧?”
息時點點頭,然后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啊聲。
共工平常還算穩重的一個漢子,頓時就慌了神:“我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是不是該……對對對,先去床上躺著,你要是疼就咬我,就咬我,來。”
共工這會兒連話都說不明白了,可相對著的卻是息時突如其來的笑意:“你緊張什么?還沒這么快就能生出來,你去準備一點熱水,然后如果看到有一個男子來了,不要攔住他,他會幫我一起,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什……什么?”共工又聽傻了:“你不疼了?”
息時搖搖頭:“現在還不疼,但是一會兒還是要疼的,記住我的話,看到有個男人來的話,別攔著他。”
共工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息時說的是誰,但還是老老實實下去燒熱水去了。
息時咬緊了牙關,整個人趴在桌子邊沿,等到不那么疼了,她才一點點挪向了床榻。
妖族生孩子也與人類截然不同,當妖族的孩子即將誕生的時候,必須有妖類以心火之力催動,心火之力力量與孩子越契合,孩子出生的速度越快,而有親緣關系的人催生,孩子誕生的速度便會是最快的,若是互不相識的人來幫忙,那么生下一個妖族孩子則至少需要五天的時間。
息時與息軌之間到底是親兄妹,當息時要生了,息軌自然也會感應到,這是血緣帶來的本能反應,不需要多說什么,大家都心里明白。
見到息軌出現,息時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哥哥。”
息軌嗯了一聲,看著息時說道:“我過來,也給你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想你應該明白是什么消息。”
息時渾身一顫:“你……妖王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