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鴻眉目間有些不悅地看著泱，最終卻還是沒有多說一句話，他只是捂著自己的眼睛，隨后連著左眼都漸漸垂下了眼瞼：“我明白了。”

“天尊，這對如今的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泱不知道鳳輕鴻的情緒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而且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與鳳輕鴻溝通。

“人這輩子或許不知歸處，但總是要知道來處的不是么？起碼我知道了過去的我身在何方，也明白了為什么這一切會落在我的頭上，足夠了。”鳳輕鴻說罷，抬頭環顧了一眼整個遺跡，隨后將目光重新落到了泱的身上：“還不離開么？”

“我會將整個遺跡徹底封印起來，從今往后，不會再有人能夠輕易進入，包括你，我的天尊。”泱凝望著這個曾經的世界，語調平淡自如。

鳳輕鴻點了點頭，對此倒是毫無異議。

泱的鴻蒙心火將整個遺跡空間漸漸填滿，隨后他便拉著鳳輕鴻的胳膊，帶著他一道離開了遺跡。

他們離開之后，整個遺跡就像是被人澆筑了新的水泥鋼管一樣，徹底封閉了起來。

鳳輕鴻看著不周山，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我在一年內不會再回來了。”

“放心吧，不周山的遺跡被封之后，便不會再出現傾塌的情況了，只是天尊，我必須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當你忘卻了屬于鳳輕鴻的過去，仰天殿內，我會等你。”泱說著，拍了拍鳳輕鴻的肩膀。

鳳輕鴻擰眉看著泱，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見泱已經一閃身消失在了半空中。

“泱……”鳳輕鴻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泱以走，他再多的問題也都沒有了說出口的必要。

不周山山頂上，之前環繞的黑云重新變成了皚皚白云的模樣，滾滾云浪在鳳輕鴻的眼底就像是他的人生一樣，看似波瀾不驚，內里卻是波濤洶涌的。

“一年……”鳳輕鴻揣摩著這個時間，突然心頭一驚。

他只有一年的時間了，而在遺跡內，時間流速是否還是與外界一樣的？

鳳輕鴻突然明白了自己在離開遺跡的時候感覺到的那一抹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他居然忘了……他居然忘了，他居然忘了他剛進入不周山的時候，外頭的溫度還是很寒冷的，而現在，即便太陽沒有出現，身上的暖意也有些遏制不住的意思了。

春天了！

這三個字映照入鳳輕鴻的腦海的那一瞬間，就讓他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了。

春天了……觀心草……

鳳輕鴻連自己右眼的傷口都來不及處理，一個縱身便飛快趕往逍遙游了。

春天若是過去了，觀心草沒有采摘到，秋小落必然沒得救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只是在遺跡內耽擱了這么一會兒，外面居然已經輪轉了一個季節。

鳳輕鴻幾乎是不管不顧地往逍遙游趕的，然而饒是如此，當他回到逍遙游的時候，仍然看不到一點落雪的痕跡了。四處都是春意盎然，全然不像他離開的時候那般蕭條。

鳳輕鴻雙腿一軟，險些跪在了山門前：“掌門……掌門和長老在哪里？”鳳輕鴻一把抓過了一個山門弟子，顫抖著聲線問道。

那山門弟子被鳳輕鴻眼底的灰敗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回答道：“回……回稟天尊，掌門和長老在逍遙閣內。”

“知道了。”鳳輕鴻松開手，一個閃身便從山門消失了，下一秒，他便出現在了逍遙閣內，動作之迅速與矯健，根本無人能夠查知。

催盞和陳數不知道在談些什么，倆人只覺得自己的耳畔吹過了一陣風，下意識地扭頭去看的時候，便看到了一臉鐵青，眼里滿是血水的鳳輕鴻。

鳳輕鴻這副模樣把催盞和陳數都給嚇了一跳，倆人怔怔地看著鳳輕鴻，幾乎都不敢相認了：“你……是天尊？”

鳳輕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隨后點了點頭：“我回來了。”

“已經是春尾了。”催盞直視著鳳輕鴻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鳳輕鴻的心頭一顫，隨后狠狠咬了咬牙根：“我知道。”

“你回來晚了。”催盞繼續目不轉睛地與鳳輕鴻對視。

鳳輕鴻聽到來晚了這三個字，終于普通一聲跪了下去。他沾滿鮮血的雙手一下按在了地上，看得出來，鳳輕鴻此時此刻心中有多么難過與悲愴：“沒找到……沒找到觀……觀心草么？”

催盞嘆了一口氣，然后伸出一只手將鳳輕鴻從地上扶了起來，同時以自己的心火之力為鳳輕鴻止血，一邊止血一邊說道：“逍遙游全體出動，將逍遙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

“那小落呢？小落怎么樣了？她……他在哪里？我想去憑吊她。”鳳輕鴻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才說出憑吊兩個字。

陳數一聽，眉角一挑，然后伸手按住了鳳輕鴻的肩膀：“催盞何時說過紫霄死了？”

“你們不是沒……沒找到觀心草么？”鳳輕鴻好似經過了人生大喜大悲一樣，臉上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們的確沒找到觀心草，是秋離公子找到的，只是為了采摘到觀心草，秋離公子被逍遙游內的天生毒蛇給咬傷了，現如今毒素雖然拔除，但他這一生將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也無法再站起來了。”催盞說著，不免沉沉嘆了一口氣：“紫霄的傷勢能夠恢復，秋離公子居功至偉。”

鳳輕鴻站直了身軀，但卻并沒有他們倆想象的那般激動，他只是沉聲問道：“秋離在哪里？”

陳數與催盞愣了愣，隨后一擺手，說道：“天尊請跟我們來。”

“走。”到了現在，鳳輕鴻反而不太關心秋小落的安危了。這倆人既然沒跟他報喪，就足以證明小落即便身子沒有大好，也斷然沒有什么大事了。

相比之下，秋離的情況反而更讓鳳輕鴻感到揪心。秋離的情況鳳輕鴻是知道的，被生生剝離了半身魂魄之后的秋離身子骨本就虛弱至極，而他唯一的母親葉月也已然駕鶴仙去了，秋家背叛天尊，秋離也回不去了。他只有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妹妹，除此之外，秋離就像是天地間的一尾浮萍，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