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儀坐在二人身旁，聽他們議論朝政時事，聽起來舉重若輕，可是真正沉重的責任和憂患卻壓在他們身上。

她驚覺自己與月長情和方瑾澤其實根本就不是一樣的人，他們背負的東西要比她多的多，她一直都想要隨性生活，順從自己的內心，不想做的事情絕對不去做。

而他們也一直都在縱容她的逃避，可是她逃避的背后，卻是別人為他承擔著的壓力與責任。

沈月儀突然對自己很失望，一直躲在別人背后，還說自己不依靠任何人，這并不是她的初衷。

“做月宮圣女，必須要待在月宮嗎？”沈月儀暗自下決心，問出了這句話。

月長情有些驚詫，看著沈月儀，不知她為什么會問出這句話。

沈月儀干脆說道：“我想清楚了，作為月宮圣女，是我的責任與使命，我不應該逃避，如果我現在一走了之，我心中也不會安寧的。”

月長情對于沈月儀突然的轉變，發現他并不像從前迫切希望她留下的那樣欣喜，如果她一走了之，起碼，不用再被這個身份與宿命束縛。

方瑾澤卻出奇的平靜，也沒有阻攔，仿佛早就料想到了一般。

“你可以不用承擔這個責任，你可以做出你想要的決定，我不會強迫你，月宮其他人也不會。”月長情不希望沈月儀因為壓力而被迫接受這個身份，這樣做才是真正得不償失。

“不，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沈月儀異常堅定：“你不喜歡權力紛爭，可你還是擔起了整個月宮的安危，因為在小我和大我之間，你選擇了大我。我的選擇也與你一樣，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想要去做，也必須去做的事情！”

此刻的沈月儀身上仿佛閃著逼人的光芒，讓人忍不住目眩神迷，月長情再一次在心中喃喃自語，眼前的這個女子，值得他用盡所有方式去守護。

“你真的想好了嗎？你應該知道……這其實并不是一條容易走的路。”月長情最后一次確定，如果沈月儀決心以定，他會支持她一路走下去。

“我想好了，以后不論發生什么事，也絕對不會后悔。只是……”沈月儀沉吟開口，提出條件：“我不想因為這個而困在月宮，我還有許多事要去做，況且……”她看了一眼方瑾澤：“我已經是厲王妃了，留在月宮恐遭人非議。”

方瑾澤把玩酒杯的手一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沈月儀這么說，表面上是表明有厲王妃這個身份限制，但是他知道沈月儀是因為心中在乎他，不愿與他分開。

月長情隱隱有些失望，不過沈月儀能夠答應擔任月宮圣女，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月宮圣女只需要定期回月宮進行傳承，并不需要時時刻刻都待在月宮，上一任圣女也是因為久久不歸卻一直杳無音訊。加之月宮秘寶失竊，所以才斷定是她叛變出了月宮。”

沈月儀松了一口氣，這個答案對她來說最好不過，這樣一來，她很樂意接受月宮圣女這個身份。

“三年一次，如何？”沈月儀試探著說出自己內心認為合適的時間。

三年……三年才能見她一次嗎？

足夠了……

“可以，如此甚好。”月長情順從她的心意，兩人達成了共識。

方瑾澤自始至終沒有插嘴，等于默許了沈月儀的決定以及兩人的約定。

說完這些話后，方瑾澤抬頭看看窗外，若有所思地說：“天色不早了……”

月長情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作停留：“那你們早些歇息，明日我還有要事，就不去送你們了。”

曉風殘月楊柳岸，原來真正別離時，還是不敢面對。

“保重。”沈月儀的身影在身后輕輕響起，他腳步一滯，心中翻涌萬千卻最終只能歸于平靜。

“保重。”

獨自離開的人影在月下被拉得好長，清拓而落寞。

屋內兩人相顧無言，最后還是沈月儀繃不住先笑了，燭火下笑靨動人，醉人心弦。

“過來。”方瑾澤柔聲對她，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懷中。

沈月儀難得順從地過去，手一觸到方瑾澤的手，便被他用力一拉，倒在他懷中。

沈月儀抬眼看他，目光幽深綿長：“方才我說答應月長情做月宮圣女之事，你為何不驚訝，也不阻攔我？”

“因為我知道，你的內心不會允許你做一個逃兵。”方瑾澤把玩著沈月儀柔若無骨的玉指，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或許是你太過自負，我心中不一定這么想。”沈月儀不愿承認方瑾澤將自己看透，想讓他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你這個倔強的性子，在知道自己是月宮圣女之后，絕對不會一走了之，就算這次走了，也會耐不住性子回來收拾爛攤子。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會這么快就下了決心。”

從沈月儀第一次執意要去月宮開始，方瑾澤就知道她的性子有多倔，她所背負的東西，絕不會輕易放下。

“那你為何不再阻止我？”沈月儀想起之前方瑾澤對于自己與月宮走的太近都極為不滿，更遑論成為月宮圣女。

“我的話你會聽嗎？”方瑾澤輕輕捏了一下沈月儀的腰，當做是對她的懲罰：“我之所以阻止你，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成為月宮圣女，就代表要與所有敵對月宮的勢力抗爭，會有很多人因此而想要除掉你。”

沈月儀不是沒想過這些，但她還是決定要這么做，無論以后怎樣，她都要與月宮共進退。

方瑾澤繼續說：“況且當時我看出月長情對你有所隱瞞，擔心他會算計你，不愿讓你趟月宮這趟渾水。”

“很有道理，”沈月儀點點頭：“繼續！”

方瑾澤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把我當成說書先生了？”

“最重要的是，當時你十分抵觸這個身份，但是卻因為不得不去接受而掙扎，我不愿讓你背負這些，不如讓我來做這個惡人。”

方瑾澤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沈月儀聽來卻覺得感動不已。

他為她事事考慮周詳，處處為她著想，哪怕被她誤會，也不愿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