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這時過來稟報，說過了制毒庫以后還有一條暗道，發現了雜亂無章的腳印，想必是兇手撤離的時候留下的，只可惜出口便碎石堵死，無法追查。

方瑾澤皺了皺眉頭，似是想到了什么，開口問到：“那碎石看起來可是由于山體不穩而形成？”

翟秋搖了搖頭：“洞口附近并無崩塌的痕跡，定是人為。”

方瑾澤沉吟了一會兒：“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磨滅一切痕跡，了斷所有后路。這倒是像極了魔殿中人的作風。”

“魔殿？”

沈月儀想起了與方瑾澤交情極好的楚榮軒，說起來他與自己也還算是投機：“不會是楚榮軒做的吧？”

方瑾澤一笑：“你看他一個談花賦月的紈绔公子，會有這么大的魄力干這種事嗎？”

沈月儀想起與楚榮軒的談話，他雖然是魔殿之人，但也算是一個至情至性的謙謙公子，況且方瑾澤也說過，他向來是不參加魔殿中人干的那些勾當，想必不會是他。

“不過，即使不是他，此事與魔殿也脫不了干系。如若我猜的沒錯，應當是他那幾個弟弟做的。”

楚榮軒在魔殿中，還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異類。明明生在了權力斗爭的中心，卻又生了一個不喜斗爭的性子，只想著做一個閑云野鶴，逍遙自在，否則，哪里輪得到他那幾個弟弟猖狂？

從暗道出來，天色已晚，況且這件事情懸而未破，即使是回去了也不安心，幾人干脆尋了幾間干凈的禪房，就在蘭若寺中歇下。

方瑾澤派了翟秋回去遣人來將寺廟中的尸體處理了，又在寺廟中尋了一些食物，草草用了晚膳之后便歇下來。

沈月儀累了一天，正欲回房歇息，方瑾澤卻說要與她睡同一間房：“這寺廟中剛剛遭了血腥，你夜晚懼怕也可以理解，本王就勉為其難地陪你一夜罷了。”

沈月儀暗自翻了一個白眼，明明就是他硬要和她擠在一起，還得說是她害怕：“我不怕，不勞王爺費心！”

方瑾澤輕飄飄地說：“這蘭若寺香火鼎盛，在這寺中被超度過的亡靈不計其數，有一些啊，它就是不肯走，日日飄蕩在寺中，特別是到了晚上，更是猖狂。”

沈月儀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百鬼夜行的場景，感覺后背直冒冷氣，改口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便如此吧。”

方瑾澤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笑意，又馬上收斂起來。

夜晚無事，兩人便在禪房中下棋，燭光微弱，窗外風聲不知為何，也十分猖獗，發出巨大的聲響，竟像是有人在悲鳴一般。

沈月儀被風聲擾得心中發毛，走錯了好幾步，方瑾澤看出她心中害怕，卻又不肯向他示弱，微微一笑，這風聲只怕是一整夜都停不下來，他有的是耐心等。

突然大風極速刮過寺廟的屋檐，發出尖銳的聲音，風從窗縫中鉆進來，燭火掙扎了一下，便熄滅了，屋中一片漆黑。

沈月儀眼前一黑，突然慌亂，正欲開口叫方瑾澤，下一秒卻感覺有人緊緊地抱住了自己，靜靜安撫著她。

是那無比熟悉的氣息。

是那個每次她感到害怕和彷徨時，都會給她溫暖的懷抱。

是那個，人。

方瑾澤抱著沈月儀，喚了霧隱進來將燈點上，霧隱打開門，漆黑一片中只看見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影。

她將眼簾低下，點上了燈，便默默退了出去，自始至終沒有看他們一眼。

她不敢看，她怕她收不住肆虐的渴望，那個在方瑾澤懷里的女子，大概不知道，那是她畢生的夢想。

從前她也害怕黑夜，在那些一個人度過的漆黑的夜里，她用被子緊緊地蒙住頭，幻想那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拍著她的背，告訴她，別怕，有我在。

可是沒有，一個都沒有。

后來身為暗衛，在黑夜里行走久了，漸漸地，她似乎都忘了恐懼是什么滋味，她也沒有資格去害怕。

翟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落寞的神情，想了很久還是上前說：“你去歇息吧，王爺這兒有我守著。”

霧隱迅速收起了眼底的情緒：“不必了。”

翟秋嘴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霧隱，你要明白，有一些奢望，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沈月儀原本緊閉著雙眼，突然感覺眼前亮了起來，便睜開了眼，驚覺自己牢牢地抱住了方瑾澤的腰，連忙放開，不自然地往旁邊縮了縮，不知該說些什么。

方瑾澤倒是不覺得難為情，好笑地看著她：“又不是沒有抱過，每次都這么害羞，看來還是要多加練習。”

說罷欺身上去，將沈月儀壓到床上，盯著她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先從哪一步開始好呢？”

沈月儀動也不敢動，生怕方瑾澤一時沖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她只感覺方瑾澤的身體幾乎要壓到了自己身上，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涌來，幾乎讓她窒息。

方瑾澤伸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如此可口的食物，放在身邊這么久，一口都沒有嘗到，實在是可惜。

眼看著他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沈月儀慌亂地閉上了眼，她沒有反抗，或許，還有一點，期許。

窗外風聲肆虐，屋內卻升起了暖意，像是有一堆火，噼里啪啦地就燒了起來，要將一切都點燃。

萬物都靜止，萬物都遠離，只留下了方瑾澤心中的那個聲音。

靠近她，再近一些。

良久，一個疼惜的吻落在了沈月儀的額頭。

方瑾澤沒有愛過別人。

他一直以為，愛一個人便是占有，是掠奪，是不顧一切地將她變成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如今他才懂，原來愛一個人，就連吻都舍不得用力。

他愿意去等，愿意克制自己，愿意暫時不去品嘗她銷魂蝕骨的滋味。

方瑾澤柔軟的唇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印記，沈月儀感到全身都在顫栗，那個吻幾乎讓她所有的防線都崩塌。

那樣地溫柔，那樣地小心翼翼。

此后余生，她再也逃不開了。

沈月儀睜開了眼，無可避免地對上方瑾澤灼灼的目光。

果真，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