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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wǎng) > 其他小說 > 落池程非池葉欽 > 第六十六章
葉欽不想再給他添麻煩,自是不認:“不、不是誰弄的啊,我自己磕的。”

程非池托著他下巴的手不放,追問道:“自己怎么磕?”

葉欽仰著腦袋有些不自在,眼睛四處亂瞟:“就、就磕在桌子上,喝多了一不小心就……”

端詳著那明顯是指印的痕跡,程非池抿起唇,嘴角微微下沉,隨即松開手,從車內(nèi)退出,推上后座車門,返回駕駛座。

繼續(xù)向前行駛,車內(nèi)的氣氛越發(fā)沉悶壓抑。

程非池生氣了。

生氣的原因葉欽不敢多想,卻又忍不住多想。

想著想著不免有些難過,低垂腦袋把下巴埋到胸口。忽而又想到之前對程非池說了不會再騙他,不知道這算不算騙,心里更難受了。

抵達目的地花園酒店,葉欽跟在程非池后面上樓。

醉酒后腳步還有些發(fā)虛,筆直的路被他走得東倒西歪,進門時差點撞到程非池的后背。程非池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扶住門框,瞪著眼睛強打精神假裝酒已經(jīng)醒了。

進到衛(wèi)生間照鏡子才知道下巴上的淤青有多嚴重,青紫紅三色交雜,一看就不是磕到桌子能造成的傷。

葉欽懊惱極了,硬著頭皮出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拽高衣領(lǐng)擋住下巴,問坐在沙發(fā)上用電腦的程非池:“我可以用點兒冰塊嗎?”

得到首肯后,葉欽從冰箱里拿了三個冰塊就往下巴上按,左手冰得受不了就換右手,融化的冰水滴滴答答往下淌,他怕弄臟地板,干脆跑到水池跟前冰敷。

冰塊還沒怎么化,程非池過來了。他不聲不響地拿了塊毛巾,重新拿了幾個冰塊包在里面,遞給葉欽:“用這個。”

葉欽放下手里的冰塊,濕噠噠的手在T恤上磨蹭干,才去接那個冰敷袋,磕巴著道了謝。

還是冰得很,淤痕沒下去多少,周遭的皮膚先被凍紅了。葉欽看不見不知道,忍著凍繼續(xù)往臉上按,程非池站在原地看了會兒,伸手從他手中把冰敷袋拿回來,反身開冰箱換了個雞蛋給他。

葉欽酒還沒完全醒,腦容量不太夠用,沒弄明白冰塊換雞蛋的意義,順水推舟地拿著雞蛋接著揉。程非池本來已經(jīng)走了,步子邁出去沒兩步又返回來,從他手中拿過雞蛋,在案板上敲開剝殼。

正發(fā)著愣,葉欽下巴又被挑了起來,程非池面對著他,將去了殼的水煮蛋放在掌心捂熱,然后貼到他皮膚上揉按。

葉欽條件反射般地屏住呼吸,有點想閉眼,可又舍不得閉上。

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程非池整張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以及線條鋒利的下顎線,下耷的眼皮遮住他大半瞳孔,即便這樣,葉欽也能透過濃密的睫毛,捕捉到他專注的目光。

他手上動作輕緩,表情看不出情緒,卻能讓人感受到十足的耐心和溫柔。

葉欽咬緊牙關(guān)無效,轉(zhuǎn)而咬嘴唇。程非池察覺到他的反應(yīng),抬起眼皮問:“疼嗎?”

葉欽搖了幾下頭,睜大眼睛,視線朝向屋頂:“不,不疼。”

嘴上說著不疼,眼尾卻先紅了。

程非池看了一會兒,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收回目光繼續(xù)幫他揉。

回來時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洗完澡兩人便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葉欽是被手機鈴聲弄醒的,剛一接通,劉雨卿就開門見山地問:“昨晚上沒事吧弟弟,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葉欽揉了揉太陽穴,甩了下腦袋:“還好……謝謝你啊姐,改天回首都好好請你吃頓飯。”

“沒事就好,吃飯就免了。”劉雨卿客氣道,“你還有鏡頭沒補完嗎?這兩天先別來劇組了,李導不是什么大方人,等他消消火你再來。不過當著那么多人面,他應(yīng)該不敢把你怎么樣。”

提到這個葉欽頭更疼:“還有幾個鏡頭,大概半天能補完。李導他……很生氣?”

“那倒沒有,昨天我回桌上的時候他正趴在那兒裝醉呢,回劇組都是讓人扛著的,今天早上見到我一個字沒提,跟失憶了似的……他這人慣會裝傻遮掩,我建議你還是晚幾天來。”

葉欽應(yīng)下,再次由衷地表示感謝。

交代完正事,劉雨卿立馬跳躍到另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上:“昨天那個真是你哥哥?跟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啊。”

“啊?啊……不是親哥。”

“那是表哥?堂哥?你們家基因真好,昨天他站到跟前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個新晉演員,還琢磨著回頭看能不能找機會跟他搭次戲呢。”

說到演員,葉欽想起從前自己曾擔心過程非池長這么好看會被星探挖去演戲,還義正詞嚴地提醒他不準去,理由是他板著臉特兇,會把觀眾嚇跑。

這會兒從別的女演員口中聽到這樣的盛贊,心里莫名其妙的醋味淡了,只剩下欣賞與自豪:“是吧?我就說他世界第一帥。”

“不僅帥,還男友力十足,要不是你通訊錄里寫著哥哥,我還以為他是你對象呢。”

葉欽心臟猛跳幾下,沒好意思問“男友力”從何而來,打哈哈說:“啊?姐姐真會說笑,也不怕姐夫吃醋?”

已經(jīng)有固定男友的劉雨卿笑道:“說曹操曹操到,你姐夫的查崗電話打進來了,先不跟你說了啊。”

掛掉電話,葉欽就起床了。

八月的S市只有清晨稍微涼快,屋里的空調(diào)開了除濕,溫度打得不低,也不會讓人覺得很熱。

早餐是葉欽準備的,吐司夾荷包蛋生菜,還切了兩片番茄放進去,沿對角線切開后擺在盤子里,紅白綠黃煞是好看。

程非池洗漱完畢進廚房時,葉欽正把多余的番茄往嘴里塞,扭頭看見來人,像被逮住偷吃的小孩似的肩膀一抖,嚼也不嚼就往肚里咽,鼓著腮幫子對程非池道:“早……”

程非池看著一滴透明紅的汁水從他嘴角淌下,被伸出來的一截鮮紅舌頭飛快舔掉,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點了點頭當做回應(yīng)。

吃早餐時兩人都沒說話,桌上偶有碗碟碰撞的聲響。

葉欽怕程非池趕他走,吃完站起來邊收拾邊沒話找話:“這個三明治味道怎么樣?我第一次做……雞蛋我經(jīng)常煎,我室友都說好吃……這個鍋好好用,都不會粘鍋的,洗起來也方便……如果有豆?jié){就好了,不過豆?jié){配三明治會不會有點奇怪……”

程非池幫著一起收拾,間或“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每聽到他出一次聲,葉欽就明顯變得更興奮,話漸漸多了起來,從日常飲食料到首都和S市的氣候差異再到什么時間能買到便宜的國內(nèi)機票,仿佛昨晚那個畏畏縮縮的他是假的,今天這個跟從前一樣打開話匣子就剎不住車的才是真正的他。

一話多就沒留意時間,等從廚房出來,墻壁上的時鐘指針已經(jīng)指向八點。葉欽想起程非池上次出門七點都沒到,將他送到門口:“不好意思啊,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

在玄關(guān)準備換鞋,程非池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頓住動作。葉欽提著一口氣不敢松,以為他要下逐客令了,結(jié)果他只是回到廚房,拿了個煮雞蛋出來放在桌上,說:“自己揉一揉。”然后便出門了。

既沒有趕葉欽走,也沒有告訴他套房密碼,意味著他可以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不過一旦出了門就別想再進來了。

葉欽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失落,走到桌邊慢吞吞把雞蛋皮剝了,到衛(wèi)生間對著鏡子揉。

疤痕淤血對他來說容易生不容易消,一晚上過去下巴還是青紫一片,扒開褲腰擰著頭看背后,從腰間到屁股也有一串明顯的指印。

幸好程非池沒看見。

鏡子里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臉頰慢慢浮起紅暈。又揉了一會兒下巴,忽然覺得沒必要讓這淤痕消得太快,把那枚白嫩的蛋舉在眼前看了看,接著往嘴里一塞,吃掉了。

中午程非池沒回來,葉欽煮了個面隨便對付一頓,擼起袖子繼續(xù)打掃衛(wèi)生。

從屋子里的狀態(tài)就看得出來程非池最近很忙,能把當天用過的碗筷洗掉已經(jīng)是極限,書本亂放、家具落灰不說,還有三五件襯衫扔在衛(wèi)生間沒洗。

葉欽用手機查了襯衫清洗方法仔細閱讀,有說在衣領(lǐng)袖扣涂牙膏的,還有說撒鹽末的,讓他犯了選擇恐懼癥。好在程非池的衣服都不怎么臟,最后他選用最溫和的方法,把襯衫浸泡幾分鐘,用手輕輕搓,再撐開晾在衣架上。

擦書柜的時候,葉欽不慎把與他視線平齊的那一層最右端的一本書碰掉,連帶一個拆開過的信封。

他把東西撿起來,出于好奇盯著那信封多看了兩眼,收寄信息都是用英文寫的,顯然從國外寄來,上面還印有某高校的標志。

葉欽拿出手機,照著上面的單詞輸入搜索,瀏覽了一遍該學校簡介,順便看了一圈展示學校環(huán)境的照片,將整潔寬敞的圖書館和偌大的草坪球場放大看了又看,忍不住笑彎了眼睛。

這樣的學校才適合程非池,而不是籍籍無名的C大。

從剛認識起,他對程非池就懷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崇拜,覺得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會,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不需要別人擔心。

只是從前的葉欽愛惜面子不肯承認,現(xiàn)在才知道待在程非池身邊時的安全感究竟來自于哪里。

忙活一天,日落時分,葉欽把晾在曬臺上的衣服收回來,攤在沙發(fā)上仔細撫平,挨件疊好。

想著程非池得穿著這衣服去工作,葉欽就覺得這洗衣粉味顯得廉價,配不上程非池如今的身份。東瞅瞅西看看,在玄關(guān)的柜子里找到一瓶沒拆封的男士香水,本來打算給衣服噴噴,看包裝發(fā)現(xiàn)這香水是上次顏虹送來的那堆東西的其中之一。

想起從周封那兒聽來的傳言,葉欽心里就憋屈得慌,又不知道該以什么身份向程非池詢問這件事,心里更悶得難受。

最終還是沒噴,保留了洗衣粉和陽光的原味。

未得到允許他還是守規(guī)矩不進程非池的房間,疊好的衣服暫時堆放在沙發(fā)上。水已經(jīng)燒上了,葉欽找不到別的事可做,又不想走,坐著看了一會兒程非池昨晚看的書。

經(jīng)濟類的書專業(yè)名詞太多,枯燥得很,看了一會兒就葉欽就乏了,放下書,挨著沙發(fā)靠背慢慢躺了下來,揉腰時不慎按到淤青處,疼得擰眉直抽氣。

換了一邊捏這才舒服,捏著捏著就闔上眼睛,歪著頭聞著剛洗過的衣服散發(fā)出的清香,在壁鐘的滴答聲中沉沉睡去。

程非池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以為打開燈會像往常一樣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客廳,沒成想一眼就看見葉欽蜷在沙發(fā)上,抱著幾件衣服睡得正香。

他以前就嗜睡如命,上課睡下課睡回家接著睡,寫著作業(yè)都能腦袋砸桌上睡過去。聽說當藝人拍戲的時候很忙,經(jīng)常不能保證充足的睡眠,怪不得他最近看起來有些憔悴,從前鼓鼓的臉頰上也沒了肉。

腳步不由得放輕,進廚房時,程非池看見放在旁邊還剩半杯水的一次性紙杯,手摸上去還有一點溫度,冰箱里剛拆的掛面少了一半,雞蛋也少了一只,說明今天葉欽的午飯是在這里解決的,他一整天都沒離開。

時間已晚,現(xiàn)在開火做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吃上,程非池進到臥室換衣服時掩著門打了個電話,讓酒店后廚送兩份餐上來。

掛掉電話人已經(jīng)走到外面,想了想又折返回來拿了條毛毯,回到沙發(fā)前,嘗試幾次都沒能把自己的襯衫從葉欽手里拽出來,輕嘆一口氣,無奈地選擇放棄,展開毛毯往他身上蓋。

葉欽睡覺很沉,打雷閃電都吵不醒,昨天喝醉酒也是,把他從酒店大堂一路抱到車后座,毯子鋪到身上時他還伸手拽了一下,咕噥了一句“謝謝啊”,這樣都沒能醒過來。

程非池便沒多猶豫,把毛毯掖到他下巴下面,順便看了看那依舊明顯的淤痕。

就算葉欽不愿意說,他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弄的。回國至今三個月,也算見識了不少名利場上的混亂骯臟,沒有后臺人脈會遇到什么事,從他這些年的經(jīng)歷中便能清楚地推知。

只是沒想到上回在那家會所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自證與葉欽的關(guān)系,還是會有人動歪心思。

程非池眸色漸深,思緒不知飄向哪里,連葉欽睜開眼睛都沒及時注意到。

或許是見面次數(shù)多了的原因,葉欽最近頻繁做夢,小憩一會兒也能夢到站在學校后門銀杏樹下的程非池,看不清也摸不到。醒來后總是許久不能回神,沉浸在夢里的兵荒馬亂中無法自拔。

這回亦然,雙眼對焦后,看見程非池就在眼前,葉欽下意識的舉動仍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擠出一個不那么自然的笑容,急道:“哥、哥哥你回來啦。”

聲音嘶啞顫抖,帶著些剛醒來的倦意,不如平日里清亮動聽,卻將程非池的神智一把拉回當下。余音則化作絲線,密密匝匝繞在心口,纏得他只能僵立在那里,抽出手的力氣都憑空消失。

他記得這句話。

那天飛機落地時,葉欽說的就是這句話。

此刻的他看上去很開心,又似乎有些緊張,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抖得厲害。這回他沒有過分強忍壓抑,眼中泛起水光,隨著急促的呼吸翻滾起伏,明明怕得要命,還生硬地扯著嘴角笑。

像是翹首以盼多年,終于等來一個期待已久的重逢,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破壞這一刻的氛圍。

程非池定定看著他,心上的線織成網(wǎng),在收緊時狠狠揪了一下。

不知道那天在門外,葉欽是不是就這樣蜷縮著身體,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淚,等待自己給他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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