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沒有?”
痞氣一聲起,問斷一席話。
場間所有目光,頓時順聲而望…
望,高臺正下,但見原本坐首席上的夏淵,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來,此刻正邁著囂張的八字步,朝著高臺正下方,那位捧著書冊的胡師爺走去。
而與此同時,一些細心的人,都留意到了一些微末細節。隱藏在宴席場間各處的數千號“死而復生”之江湖人,此時此刻,都不著痕跡地握上了自己的兵刃,原本平靜的眼神,也隨著夏淵的一話問出,盛起了許多謹慎。給人感覺,夏淵的問話,更像是一句早有預謀的伏手江湖暗語!
大河兩岸以及甲板之上的把守官兵,也同樣如此。目光如炬,緊盯高臺上下。手握刀柄,狼刀含鋒,靜待那一絲風吹草動,隨時便能鋼刀出鞘,破長風十里!今夜的壓軸大戲,似乎正在悄然進入**,原本就充斥著血腥的空氣,此時顯得更加冰冷。冷得一些身子單薄的江湖人,都不由自主地攏起了袖子…
“莎…”
輕撫長袖,高臺上的岳陽王俯視著高臺之下:“不知夏兄還有何疑惑?”
“我的疑惑多著了,只是過江龍不壓地頭蛇,這些虛的玩意,我問了也白問,不問也就罷了。”夏淵沒抬頭,也沒有停步,一路邁著八字步,便來到了胡師爺的身前。一聲不吭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冊子,拿在自個手里就翻閱了起來。作態之囂張,是完全沒把高臺上的岳陽王放在眼里啊…
而這個時候,只要是熟悉夏淵的人都知道,他準備要耍橫了!
夏淵從來不善于與人講道理,他的道理便是沒有道理。橫行無忌就是他行事一貫作風。如果他要為動手而找理由,其實就是平白無故蓋人一巴掌的事情而已。所以,夏淵想做什么很多人都能猜到,而高臺之上的岳陽王,作為與夏淵同為一個時代的的人物,他又怎能不知道呢?
即便不知,那也只是假裝不知道。
“那夏兄此番又是何故?”岳陽王沒有過多動作,淡淡問去一句。
“莎莎…”
書頁輕翻,來來回回。
“飄雪坊,于貴陽立派,以收容孤女為幌,大肆行人口販賣,私營青樓之事…”
“無魂槍.鄂均衡,于永和鎮聚眾生事,傷人六十,死十二…”
“百變門主.薛千,于霖雨坊與人發生口角,大怒之下持刀殺人…”
“嗯,確實是罪可致死,死有余辜啊…”
“……”
看著書冊,夏淵隨意地念出了其中幾段簡要,爾后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合上了書冊,方才抬頭看著高臺上,調侃著問道:“可是安爺呀,咱家有幾位不成器的小弟也在其中,爺爺可不能白白看著它們被你砍頭的呀,你說這事咋整?”
“呵…”
岳陽王眉頭一挑,頗有深意一笑:“這話好說,既然是夏兄的人,那就是太傅門下了。太傅治國于天下有功,只要不是罪大惡極,那太傅的面子怎也能為他們留條性命不是?只是不知道夏兄要保哪些人?”
話陰森,似另有玄機。面對夏淵挑釁,高臺上的岳陽王似乎有所退讓。但,今夜正是兩虎相爭時,這又怎么會不進反退,弱去自己威風呢?
其中玄機,實在讓人不解…
“那我先替這些不識事的小弟,謝過王爺大恩了。”
嘴上說謝,夏淵卻沒有表現出半分謝人的動作與神情。他隨意地把手中書冊塞回到胡師爺的懷里,爾后轉眼看向不遠處的戰船之上。陰聲怪氣道:“爺爺我要保的人可有好喲。”
“但說無妨。”岳陽王沉聲應道。
“哈哈,好。”夏淵饒有玩味地哈哈一笑,狗尾巴草高翹:“既然王爺爽快,那我也不拖沓。”說著,夏淵緩緩執起手來,指著方信緊盯著的那個鐵籠子,痞氣道:“這個…洛溪齋.洛穎,是爺爺新收小弟的媳婦兒,她若是死了,爺爺以后可就沒面子在江湖上混咯。”
“喳…”
夏淵剛說完,坐在他身后數丈遠處的方信就是兩手一下繃緊,情緒沒忍住。
高臺上的岳陽王,揮揮手掌平聲道:“此人罪不至死,可赦。”
夏淵沒搭理,平舉的手掌往右稍稍移動一分,再指著另一個鐵籠子,痞聲道:“吶個…三水靈鷲宗的小子,他爹往些年是跟我混的。現在他爹歸天了,留下這小侄子,爺爺我怎么也得救一把不是?”
“此人無命案在身,可免。”岳陽王繼續應道:
夏淵依舊沒回話,又指著另一個籠子道:“這個,付家的老頭子,當年他兒子是爺爺的跟班…”
“此人可免。”
“那個…蓮花庵的老尼姑,她亡夫是我手下兄弟的拜把子…”
“此人可免。”
“那個…白衣秀才,好像是我干兒子的遠方親戚…”
“可免…”
“那個…紅袍子的牛鼻子,他欠我酒錢…”
“免…”
“那個…滿臉胡渣的乞丐…”
“免…”
“那個…”
“……”
場面有些難懂…
一人得寸進尺,一人連番讓步。
夏淵一口氣連續點了數十個鐵籠子,不知真假地都把他們與自己扯上了干系,而高臺上的岳陽王,則眉頭也沒皺,接連免了這數十個人罪責。直到后來,他似乎是有些煩了,連“此人可免”簡略成了一個“免”字,敷衍了事。他兩這番作態,可是把場間的人都給看懵了。不是說好的龍爭虎斗么?咋就成這個樣子了呢?這到底唱的是哪出戲呀?
“這夏淵數十年不變,搞起事情來還是一出出的。”
唯有一些眼尖的人,從這里頭看出了些許端倪來。可是,也正因為這些端倪,讓得他們都不得不謹慎了起來。
“上虎山,撩虎須,接下來可就真要干架了。”
西南邊,綠袍文者淡淡說道。在他身旁的黃袍文者則看了看大河兩岸的守衛軍士,接過話悄聲道:“數千對數十萬,他哪來的倚仗?”
綠袍文者先是瞟了瞟眼前不遠處那位粗魯漢子的背影,方才說道:“他應該知道那痞子倚仗來由。”
“莎…”
沒等黃袍文者回話,坐在綠袍文者身前的粗魯漢子便轉過了頭來,憨笑道:“兩位先生莫著急,淵爺行事自有把握,我等靜看便是了。”
“額…”
話說得婉轉,但粗魯漢子是間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了。兩位文者見狀也不好繼續追問,畢竟于今夜局勢而言,他們沒有這個了解的資格。而另一頭,高臺上下的一指一應,來來回回好長一段時間,這無聊且重復的戲碼,一直到…
“那個,被揍成豬頭的牛鼻子,我認得他,他是我遠親表弟他大姨媽的發小。”
“……”
夏淵把手指指向船艙靠外頭,那個鐵籠子里頭困著的是位半死不活的老道人,當他道出緣由后,高臺之上的岳陽王卻并沒有像先前那般道出一個“免”字。而是饒有玩味地看著夏淵,一話不說。而夏淵顯然留意到了這一個轉變,便沒再把手指指向下一個鐵籠子了。而是緩了緩嗓子,抬頭對上高臺那道掃來的目光。同樣不話…
因為,那位半死不活的道人,正就是純陽宮的人。
“呼呼…”
涼風冷兮,山河水涌。
十里浪拍,魚兒難躍。
冷風呼臨,帶起衣袍飄飛。兩道相對而視的目光,生生把場間的所有聲息壓到了極點。無人言語,氣氛沉寂,任誰都能感受到,那兩股無形的威勢正在高臺上下互相沖刷著空氣。就宛如兩軍對壘時候,列陣擂鼓的前息,唯涼風帶血提前侵襲,非常壓抑。
“怎么不允了?”過了許久一會,當涼風息下些許步伐,高臺下的夏淵抖著嘴上的狗尾巴草,痞聲喝道:“莫非爺爺我的面子,值不得這個人情不成?”
“哈哈…”
岳陽王忽然豪聲笑起,擺手說道:“我與夏兄相識多年,太傅又乃三朝皇親啟蒙。這面子,若能給,本王必然得給。”頓了頓,岳陽王話鋒突然已冷“只是無規矩就不成方圓,有些人罪無可赦,本王也無能徇私不是?”
無規矩不成方圓,岳陽王這話說得有些可笑,也可以說,他這是在用一個看是理所當然的道理來反壓夏淵。因為這里是大唐南域,高臺之上的這位岳陽王就是南域的規矩!
說白了,他就是不想賣夏淵面子了。
這么簡單的道理,夏淵必然心知肚明。只是他并沒揭穿,裝著半懂不懂地樣子問道:“嘖,王爺說得可對,無規矩不成方圓…”話說一半,他兩眼突然一瞪!同樣話風急轉,就是一聲大喝:“但,爺爺我就是要這人,你又當如何?”
“噌噌!!”
刀出鞘!寒光爍!
映瀛水成繁星點點…
無需岳陽王答話,隨夏淵大喝一聲起!兩岸駐守的軍士,以及把守在甲板之上,戰船之上的王府親衛,共計數十萬人馬,同時拔刀出鞘,刃指高臺下!一時間殺氣四溢,寒光冷冽,數十萬人馬就宛如臥虎起身,利爪伏地,緊盯著高臺下的夏淵不止低吼。
這時,高臺上的岳陽王,方才把兩只手掌往下壓了壓,示意按兵不動。爾后朝著夏淵淡淡笑道:“此人乃高陽城純陽分觀觀主,純陽宮執劍一脈三代弟子。當年北賊南侵,他雖沒執刀在手,但私通賊寇的罪名他跑不掉,岳陽遭劫他得抵命。夏兄確定要保此人?”
對于周遭上下數十萬道刺來的冷光,夏淵的神色沒顯多少退讓,反而骨子里的囂張氣焰,更烈一分。朝著高臺之上,痞聲喝道:“俗話說的好,打狗還要看主人。他怎么說也是奉仙師叔養了多年的老狗,即便犯了大錯,但要管教那也是純陽執劍脈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出手。既然如此,那我保他回家受罰又如何?還輪得到你管么?”
“劍神已經隱世多年。”
岳陽王不喜不怒地平平說道一個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實。爾后他緩了緩,再補充道:“而且,你也不是純陽門下,所以這人你保不了,至少你還不夠資格…”
“資格?”
“呵呵。”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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