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陸錦念瞞著母親和慕之言,私底下去了一趟陸家。
她不記得關(guān)于自己曾經(jīng)在這個地方生活過的經(jīng)歷,對于陸家的一切,她都是全然陌生的。
母親在跟她聊起陸家的時候,總是諱莫如深,搖了搖頭說自己忘記了。
但是她知道,每每聊起她的父親,母親的眼神里總是閃著異樣的光。
母親從未忘記過。
“你來做什么?”身后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
陸錦念轉(zhuǎn)過頭去,看見陸振飛站在門口,顯然他也是從外面剛剛回來。
不知他去了哪里,神色滿是疲態(tài),眼下還有明顯的烏青黑眼圈,與她想象中的父親模樣完全不同。
她以為,一個能夠狠心拋棄糟糠女友、視親女兒為仇敵恥辱的父親,一定是心思深沉、意氣風(fēng)發(fā)的。
而不是像面前的這個人一樣,兩鬢斑白、眼窩深陷。
“上次在母親家里,沒能跟您好好打個招呼,所以想要見見你。”陸錦念對他說。
他輕哼了一聲:“進(jìn)來吧。”
她跟著父親的腳步走進(jìn)陸家大門。
從大門走到里屋要穿過一個前廳花園,花園里有個小小的噴泉水池,她竟有些慌神,這個水池,實在是很眼熟……
她腦子里轟然地想起一個模糊的畫面,仿佛有個小女孩站在水池邊,被一雙手狠狠地推了進(jìn)去。
小女孩掙扎著、呼喊著,冰冷的水一直往她鼻腔里灌,卻沒有人來救她……
陸錦念下意識退后了一步,驚慌不已。
陸振飛見她沒有跟上來,回過頭來看她。
她定了定心神,繞過那噴泉水池,跟上了父親的腳步。
從踏進(jìn)陸家大門開始,她就整個人都不舒服。
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讓她覺得熟悉,卻又似是而非,腦子里愈發(fā)混亂。
她害怕這里。
恐懼感是從心底里的某個小洞硬生生鉆出來的,就算明明什么事都不記得了,卻還是害怕。
陸錦念不禁開始去想,究竟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事情,讓她這般害怕?
她跟著陸振飛走進(jìn)了他的書房。
書房的陳設(shè)亦讓她覺得眼熟,更讓她無端端又生出一絲怯意。
不知道小時候究竟在這里發(fā)生過什么,才讓她如此恐懼?
“你來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陸振飛在沙發(fā)椅上坐了下來,示意讓陸錦念也坐下。
她仍舊站著,并沒有去坐那張椅子。
“我想就算我不來找您,您也總會來找我的,還不如自己先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錦念從包里取出那個裝戒指的盒子,打開放到父親的面前。
盒子里的鉆石戒指流淌著熠熠光輝,讓人很難挪開眼睛。
她笑道:“您知道這是什么嗎?”
陸振飛當(dāng)然不知這是什么。
他冷冷道:“你如今是真的出息了,慕之言對你千依百順,連這樣價值連城的首飾都肯買給你,錦念,我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是個這么有本事的?”
她告訴父親:“這是我從前的結(jié)婚戒指,也是當(dāng)初我出了事故后,大家都以為我死了,母親從慕家拿回的我的遺物。”
陸振飛眉心一凜,不知她說這個是什么用意。
她合上了戒指盒子,幽幽笑道:“爸爸,當(dāng)年我差一點就死了,葬禮上,您為我傷心過嗎?為我流過眼淚嗎?”
“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陸振飛顯然有些惱了,從椅子上拍案而起。
陸錦念暗暗掐著自己的虎口,朗聲道:“我母親知道了你如今公司遇到了困難,所以偷偷把我的這枚戒指賣了,她還打算賣了自己的房子,想幫你度過現(xiàn)金流的難關(guān)。”
他一愣。
看這表情,倒像是并不知道這件事。
那天他去找周紅萍,原本是想催一催她,想讓她開口去幫他牽一牽慕氏集團(tuán)的線,但周紅萍卻并不愿意。
后來陸錦念和慕之言就來了,陸振飛正好想趁機(jī)跟慕之言套兩句近乎,卻又被周紅萍急吼吼地趕走。
他看著那枚戒指,冷哼一聲:“蠢娘們,就算她賣了幾千萬又夠頂用什么。”
“是啊,我媽媽她不知道,就算她傾盡所有,傾家蕩產(chǎn),也不夠填你公司一個星期的虧損。可是,這已經(jīng)是她所能拿出來的全部。”
陸錦念語聲一塞,又補(bǔ)充了一句:“就像當(dāng)年,她也是傾盡了全部來喜歡你。”
陸振飛的表情微微抽搐著,冷冷道:“你是來教訓(xùn)我這個父親的?”
“您不是希望讓我和我母親去幫你向慕家伸手要錢嗎?可您現(xiàn)在這個樣子,倒不是求人的姿態(tài)。”
“那我若是求了你,你會幫我嗎?”
“當(dāng)然不會。”
陸錦念的表情冷漠而淡然,仿佛陸家的事,與她并沒有半點關(guān)系。
陸振飛神色更冷。
他早就猜到會是這樣。
他的這個大女兒,可不是表面上文文弱弱的小白兔,他深切地知道,陸錦念比任何人都要沒有良心,尤其是對陸家的人。
所以,他寧可去拜托周紅萍幫忙,也不愿意直接去求助自己的女兒。
“陸錦念,我好歹是你父親!你這是打算騎到我頭上去嗎?”
她哂笑:“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如今您倒肯承認(rèn)我是您的女兒了。可是之前,您又是怎么對待我和我母親的?”
說到這里,她的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
陸振飛臉色愈發(fā)陰沉:“我聽你母親說,你失憶了。我看,你現(xiàn)在這幅咄咄逼人的樣子,倒不是失憶了,而是失了良心!”
“我媽媽曾經(jīng)跟我說過,人沒法主動抹去從前的記憶,但不代表想要回到從前。可是,我如今是真的失了憶,當(dāng)真的忘記了以后,卻無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從前究竟都發(fā)生過什么。”
看著父親對自己的態(tài)度,她愈發(fā)覺得寒心。
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她當(dāng)然可以去向慕之言哭訴,去懇求慕之言,讓他幫幫陸家。
事實上,就算她不主動提,慕之言也已經(jīng)問過她了,慕氏集團(tuán)若是出面力挺陸家,陸家的困局便可迎刃而解。
可她卻對慕之言搖了搖頭。
她不是不想幫陸家,更不想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走向進(jìn)退維谷的陌路,但她是有條件的。
她想讓父親,親自去給母親道一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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