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真不要臉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如沐微微有些急切的呼吸,在這靜謐的空間里清晰可聞。
略頓一下,如沐打起精神來,可是看著蕭羽這神色,也不像是真的解決不了的大問題。心里微微放心,這才度量著開口,“縱然是本家到了京都,與我家又有何干,早在我曾祖時就已經被本家設計陷害驅逐出宗族。說起來,現如今兩家早就沒有什么關系了。”
蕭羽聽著如沐說的如此理所當然,就好像天經地義一般,還是第一次有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這小丫頭竟也有如此疏忽的時候,不免心情大好。伸出手指在她的額頭虛點一下,拉著她坐下,這才又道:“難得你還有這般天真的時候,這種事情說沒關系倒也合適,但是若是那曲洲蘇故意尋你家的晦氣,只要將當初驅逐出宗祠的原因對外吐露一二,你家自然就會備受非議。如今你父兄為朕出力,本就被別人嫉恨在心,若是遇上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推波助瀾著多。曲洲蘇本家的影響力,可比你們這一支厲害多了,懂了嗎?”
如沐聽蕭羽這么給她一解釋,頓時就明白過來,不過就是仗著自己膀大腰圓欺負人罷了。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利用輿論造勢,道德綁架。
俏臉烏黑,如沐氣上心頭,手里的帕子緊緊的捏在一起,冷笑一聲說道:“真不要臉。”
這罵人也罵的太直白了,蕭羽無奈的搖搖頭。
“此時還需小心才是,你素來鬼主意多,可有什么法子?”
聽著蕭羽的戲謔之言,如沐看著他,就看到他眼睛里隱藏的笑意。許是眼前這個人的神色太平和,如沐竟一時無法猜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不管是怎么想的,他此時將此事告知自己,就說明在他的心里,他是看重她的。
如沐心里微微一動,許是之前她冒險建言遷丁一事,幾次三番下來,蕭羽在她面前談論政事倒也不怎么避諱。這個時候先把消息透給自己,一來是讓自己有個準備,二來只怕蕭羽對這件事情已經有了打算。
心中一定,如沐就索性再扮一次白蓮花,扯著蕭羽的袖子搖啊搖,男人都愿意當女人的救贖,做她的英雄,她給他這機會,于是說道:“臣妾父兄忠于皇上,如今遇到這樣的難題,皇上可不能撒手不管,臣妾就指著皇上給臣妾家里撐腰呢。”
蕭羽垂頭看著如沐,就只見她鮮艷嬌嫩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惱怒,看著自己的眼神又有幾分期待,仿若這樣的事情他眨眼間就能替她解了憂愁。她這樣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不由讓他心中略有幾分愧疚,之前他確實有幾分試探之意,想要知道如沐遇上這樣的事情會怎么做。
沒想到她會跟他求救。
在她的心里,大約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吧?
蕭羽伸手揉揉如沐的頭頂,神色越發的帶了幾分柔和,“好,朕愿意為你分憂。朕為你出了力氣,你打算怎么謝朕?”
如沐目瞠口呆,哪有這樣討價還價的,這樣也行?
蕭羽瞧著如沐的樣子只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頭頂,便自己個轉移了話題,“這件事情你父兄心中已有準備,朕這邊略一搭手即可,你安心既是。”
如沐還真不能放心,可是看著蕭羽這樣子分明胸有成竹,看來這件事他必然是跟父親談論過。心里先松口氣,而后咬著牙說道:“當年我家是被本家驅逐出來的,到底真相為何本家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既然已經是結了仇,自然是不能做看著我們這一支興旺起來,所以貴妃家跟曲洲蘇兩下里互相一試探,當真如如蠅逐臭般狼狽為殲。”
蕭羽聽了如沐如此不加掩飾,言語如此激烈抨擊,難免有些震驚。自打她認識她一來,還是第一次見她這么明顯的厭惡情緒,心里不也多想了幾分,看來曲洲蘇本家跟如沐這一支,是斷然沒有握手言和的可能了。
心口猛地就松了口氣,這些世家大族雖然口口聲聲規矩體統,祖宗體制,但是當真是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總能做出極其不要臉面的事情來。若是因為自己重用蘇興禹父子,說不定曲洲蘇本家為了家族前程也會跟如沐這一支握手言和。這樣的類似的事情,這些門閥士族中并不少見。
汲汲營營,多為利往。蕭羽雖然知道他們這兩支結仇很深,但是如果大家利益一致,他也不能肯定蘇興禹會不會服軟。想起今兒個蘇興禹的神態,又聽著如沐的話,他們這一支應當是對本家斷無言和的可能了,他總歸是松了口氣的。
“既然這般,明兒個你家人來見你,倒是要好好的說一說此事。”
聽到蕭羽此言,如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面上卻是毫無異樣的點點頭,一副十分惱恨的模樣,“那是自然,當年以那種毀人清名的罪名驅逐我家,這筆賬已經爛到骨子里了,不要說我,我家里人也斷然不會松口的。”說到這里一頓,如沐抬頭看著蕭羽,拉著他的手輕聲說道:“本家跟蘇貴妃家既然如此行事,分明就是想要朋黨結團,心懷不軌。貴妃已經誕下一女,可曹國公府依然不滿足,這種時候居然還要如此行事,可見其私欲膨脹之可惡。我雖然伴于君側不久,但是卻也知道蘇家之跋扈,且謀害我兄長手段之狠辣,舊恨新仇欲要聯手,這不是要逼死我嗎?”
如沐本來是想博可憐,誰知道原主的感情太充沛,說著說著滿肚心酸涌上心頭,本就霧蒙蒙的大眼睛,此時含淚欲泣,宛若梨花帶雨,好不可憐。許是白蓮花扮久了,這技能都不用提前預熱,說來就來了。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撲到蕭羽的懷里哭一場。
這一哭,直接把蕭羽給哭的懵逼了。
作為一個皇帝,縱然是被前朝掣肘的皇帝,但是哄人這個技能還是有待深造。就見蕭羽神色尷尬的拍著如沐的肩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安慰她才好。其實論起來這事兒起因還是他,若不是他想要用蘇家父子開路,也不會被人這么盯上了。又想著如沐在這后宮里要在皇后那里委曲求全,又要在貴妃那里裝傻充愣,明明已經到了婉儀的位份,卻依舊規矩行事,不肯給他招惹絲毫的麻煩。
又貼心又能干,他又怎么能不憐惜她?
如沐白天在崇明殿狠狠的扮了一回白蓮花,紅著眼眶一路回了頤和軒。偏大白天的這一路上遇到不少宮人,將她那雙紅腫的雙眼看盡眼中。不過是半日功夫,后宮里就已經有流言傳出來,熙婉儀御前侍駕失儀,紅著眼眶回了頤和軒。
一時后宮里人心浮動,誰不知道貴妃滿月后唯一能跟她爭寵的就只有熙婉儀一個了。明明是個青澀的小丫頭,也不知道哪里的了皇上的眼,被皇后娘娘這么一推,就步步高升,看得人當真是又羨又妒,恨不能自己個變成熙婉儀才好。
得了熙婉儀紅著眼眶回了頤和軒的消息,就好似一塊巨石砸向了平靜的湖面,難道熙婉儀這是要失寵了?
花姑姑立在一旁,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完后就看著貴妃,酌量一下又道:“奴婢覺得此事有些奇怪,那熙婉儀這一年多來走得極穩,從不曾出過這樣紕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詭計?”
玉珍公主哭鬧了一上午,貴妃照顧良久,此時精力就有些不濟。心情本就不太好,聽了這樣的消息就看著花姑姑說道:“這也值得姑姑如此費心,想來是那熙婉儀知道宮外的一些風聲,知道曹國公府要跟曲洲蘇本家續譜,這才坐不住了。當真是個坐不住的,這種時候她去皇上那里哭鬧,皇上豈會給她好臉色?”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以為憑著一張臉就能在這后宮為所欲為。卻不知道皇上這樣的性子,最是不耐煩別人跟他提這些事情,便是她也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提這個,左右有他父兄在朝堂上出言,她只需在后宮里坐穩高位足夠了。
聽得出貴妃言語中的不耐跟不虞,花姑姑心里的疑惑都涌上心頭,聞言又強行咽了下去。她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可是沒有真憑實據,若是她此時開了口,只怕貴妃娘娘也不高興。只得將心思先按下去,想著等得了證據再言。
“娘娘說的是,那熙婉儀卻是太小家子氣。這會兒皇后聽了這事兒只怕要著急上火了,花了一年多的功夫的在熙婉儀身上,要是這一招失寵,可真是前功盡棄了。”花姑姑撿著好聽的話哄著貴妃開懷。
果然貴妃的神色就開心了幾分,看著花姑姑說道:“吩咐御膳房做一道桂圓湯來,本宮親自送去崇明殿。”皇上體貼她,這個時候也該她去體貼皇上才是,若是好時機正好踩一腳熙婉儀。
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翻身了。
御膳房。
陳德安笑米米的立在岳長信身邊,接著方才的話頭說道:“我們主子一向是喜歡岳哥哥的手藝,這道海鮮盅主子可是想了很久了。”
岳長信嘴角高高揚起,看著陳德安就道:“陳公公放心,這許久以來你交代的話可沒出過差錯,請好吧。”
“謝謝您了,岳哥哥多費心,主子那里都記著呢。”
岳長信笑的更開心了,他費心巴力的巴結熙婉儀,可不就是為了能在她那里能留個印象嗎?眼見著得逞了,心情自然就好了。轉頭就吩咐手下的人開始忙活,一時間灶間里捅爐子的,下水洗菜的,紅案的師傅也開起工來,一時里頭好不熱鬧。
陳德安辦完差心情也很好抬腳走出岳大廚的灶間,這才伸出一只腳,往外一抻脖子,那雙眼睛一下子就掃到了前頭腳步匆匆過來的一個小太監。銳目一掃,喲,這不是長樂宮大太監跟前的小徒弟郝仁嗎?
程德安眼珠子一轉,伸出去的半只腳又縮了回來,回頭抓了一個灶間里沒用上的小太監,遞了一個荷包過去,低聲對他說道:“去看看他來做什么,悄沒聲的,別被發現了。”
那小太監轉頭看了岳長信一眼,見他點點頭,這才一撒丫子就跑了。
陳德安就磨蹭到岳長信身邊,“岳哥哥真是令人佩服,你這灶間里規矩大得很。”
岳長信知道他的意思,笑米米的說道:“咱們管吃食就怕出個好歹,搭著一家子的性命呢,可不敢不經心。”
陳德安笑了笑,點點頭,“岳哥哥是個明白人,回頭您也教教我。”
岳長信卻沒答應,笑了兩聲岔開話題,方才他伸脖子也瞧了一眼,就道:“你讓盯得那個好像長樂宮的,進了費良工那里。費良工那老滑頭,從他那里打聽消息可不容易。”
“這不有您嗎?”陳德安笑著奉承兩句,在別人的一畝三分地上,他很懂得放低身段。強龍還不壓地頭蛇,這御膳房三大灶間,管事不知道換了幾撥,最后這三人都是在這里呆了十幾年的老人,那手段可不是鬧著玩的。
貓有貓道,鼠有鼠路。很快的那小太監就回來了,對著陳德安行了一禮,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是長樂宮那邊點了一道桂圓湯,那小太監都沒走就在那里盯著呢。”
這話可有些意思,陳德安微皺著頭,就看向岳長信,“岳哥哥,您看這是?”
岳長信也不好繼續裝大尾巴狼,就低聲說道:“長樂宮那邊點膳,從來只是傳個口信,除了送往那邊的,從不派人候著。”
陳德安心里警鈴大作,看著岳長信那吃的死肥的下巴指的方向,心里就明白了。又叫幾聲好哥哥,這才說道:“我們這道湯得了,煩勞哥哥派個腳程快的送過去。”
岳長信明白,笑道:“小事一件。”
陳德安又謝了,這才出了御膳房回了頤和軒。
等到陳德安走了,那小太監看了一眼岳長信,磕磕巴巴的問道:“岳爺爺,這是?”
岳長信在小太監的頭頂上拍了一把,罵了一句,“還不趕緊干活去,等會你就往頤和軒跑一趟,腳下麻利點。”
小太監喜上心頭,知道這是岳爺爺抬舉他,給他個機會出頭,千恩萬謝的趕緊干活去了。
岳長信“呵呵”一笑,側頭看著費良工的灶間,眼睛一轉,回過神來擼起袖子拿過一條火腿,又端過一小筐鮮筍親自動起手來。看樣子頤和軒跟長樂宮這回是杠上了啊,桂圓湯是甜湯,頤和軒的主子點了份鮮湯,這要是兩人都送到御前去……
想想那場景,岳長信就覺得除了那道海鮮盅之外,他得另外再孝敬一份。到時候,若是熙婉儀瞧著他孝敬的這一份好,指不定送到御前就能入了皇上的眼。就算是入不了皇上的眼,也能在熙婉儀那里落個好感不是?
紅案上的大師傅正過來請示海鮮怎么下刀,就看到岳公公嘴角那笑容忒滲人,熱氣騰騰的屋子里,竟讓他覺得渾身一顫。
哎呀媽呀,岳大廚又要下黑手了。
就不知道倒霉的是哪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