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朕早晚收拾了他們!
崇明殿里蕭羽正批閱奏折,殿里燃著火盆,與殿外的寒冷乍然相反。
放下手里的筆,蕭羽又看了一眼折子,這才看向一旁的管長安,“熙嬪拿到折子了?”
管長安連忙上前一步回話,“回皇上的話,是。”
“見還是不見?”蕭羽頭也不抬的問道。
管長安頓了頓,這才說道:“熙嬪主子并未召見家人。”
蕭羽一愣,濃眉一挑,抿唇不語。
管長安大氣也不敢出,恨不能縮成一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其實有些不悅,熙嬪未必就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請見的折子都送去了,明擺著就是讓她見一見家人。可是熙嬪愣是給拒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后跟貴妃家世深厚,皇上輕易動不得,但是一個小小的熙嬪,難道皇上還動不得?
不過是得寵幾日,居然也敢使臉色了,惹了圣怒,有他好瞧的。
蕭羽心里有些想不通,上回熙嬪不見家人,還能解釋得通她是不愿意招人耳目。現在折子是經了皇后的手,有皇后在前頭擋著,她又為什么不見?
越想越不明白,臉就越黑,幾乎能滴下墨水來。
鳳寰宮。
皇后靜靜的跪在佛前的蒲團上,手里捻著一串佛珠,口中輕念經文,屋子里濃濃的檀香幾欲嗆人。
童姑姑立在一旁,垂頭侍奉一旁。每當娘娘心情不好,就要來這里念經,這次皇上做的確實有些過了,捧著貴妃也就算了,可是一個小小的熙嬪居然也要讓娘娘給她擋著,算個什么東西。難怪娘娘心情不好,可是現如今貴妃那邊風頭正勁,娘娘也不能跟以前一樣再跟皇上擰著來……
心里輕輕地嘆口氣,抬頭看看時辰,這才彎腰上前,“娘娘,已經一個時辰了,該起了。”
皇后緩緩的睜開眼睛,頓了頓,這才扶著童姑姑的手站起身來,看著她說道:“這么快,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娘娘虔誠,自是覺得時光飛逝。”童姑姑笑著扶著皇后往外走,邊走邊說道:“熙嬪那邊并未答允見家人,熙嬪問娘娘什么時候有時間她來謝恩。”
皇后面上的神情就柔和了幾分,輕快地舒口氣,“還算是識趣。”
“她是娘娘一手捧起來的,自然曉的眉眼高低。若是那不知情識趣的,娘娘能捧起她來,自然也能按下她去。”
皇后輕笑一聲,面上帶了幾分愉悅,開口說道:“熙嬪識趣,本宮也不會虧了她。開庫拿幾匹今歲新貢上來的綢緞賞她,顏色挑鮮亮襯人的。她正是如花的年歲,合該打扮的水靈點。”
“是,娘娘大方,熙嬪自會感恩戴德。今歲秋后熙嬪身量長高不少,裁衣裳的布匹頤和軒那邊可有些緊手。”童姑姑笑道。
皇后也是一笑,“翻過年熙嬪就十四歲了,距離及笄也不過年余,恰是好時光啊。”待到那時,貴妃已生產完畢,調養好身子復出爭寵之際,這邊熙嬪也正能及笄侍寢,待到那時,她就不信貴妃還能一枝獨秀。
皇上……如此捧著貴妃,也不過是看中她肚子里的那塊肉。別人都很不能巴著她這個做皇后的出手,可她哪有那么傻。謀害皇嗣罪名不輕,她身為皇后,一國之母,豈會落人把柄。
這次皇上故意過她的手抬舉熙嬪,讓她替熙嬪出頭,她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打算,不就是希望自己能跟熙嬪一拍兩散。正好這也是個機會,她也想試一試,熙嬪到底會怎么選擇。現在看來,熙嬪倒是個知恩的,不枉她費盡心思護著她。
若是那忘恩負義的人,也就沒必要留著了。
至于皇上……皇后面色微沉,想起她父親信中所言,看來皇上是要打定主意讓蘇貴妃家跟他們家勢不兩立了。如此這般,貴妃真的生下兒子,如若真如皇上所言,這個孩子可就太榮耀了……
在貴妃的光芒下,錢才人這一胎就跟個笑話一樣。皇后也有幾分焦慮,心里不是不著急的,可是現在皇上全副心神都在貴妃那里,這后宮輕易都不踏足,即便是來后宮也只去貴妃那里。如此捧著、護著、寵著果然是皇上心頭最緊要的人。
方才的好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沒了,皇后看著童姑姑說道:“貴妃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回娘娘的話,說來也奇怪,這次貴妃格外的沉得住氣,沒有絲毫的動作。”童姑姑比皇后還著急,恨不能一時三刻貴妃這一胎就出問題才好。若真讓貴妃產下皇子,這后宮里哪里還有旁人立腳之地,就連她們娘娘只怕都要退一射之地。
“貴妃素來心機頗深,人又穩得住,既是這樣你們更要穩住才是。”皇后看著童姑姑厲聲說道,“以后見到貴妃的人不可與之起沖突,這宮里也不是貴妃一手遮天,盯著她肚子的人不少,本宮可不愿意替人背黑鍋。”
“是。”童姑姑心神一凜忙應了下來。
“那熙嬪那邊?”
皇后靠在軟枕上,想了想才說道:“謝恩就不用了,天寒地凍的讓她好好歇著就是。你轉告她,皇上那邊可別撂下了,該爭的就要爭起來。這宮里的臉面縱有本宮護著,也得靠她自己幾分。”
“是。”童姑姑輕聲應下,看著皇后并無別的吩咐,這才彎腰退了出來。
殿門外寒風凜冽,刮在人的臉上如刀子一般,可是童姑姑仰頭看著掛在天上有些灰蒙蒙的太陽,手心里卻沁上一層汗來。
娘娘推著熙嬪去爭寵,梅妃跟玉貴嬪早有不滿,現在絲毫不提及二人,只怕是知道了她們背后使的手段。娘娘說鳳寰宮不出手,賢妃、梅妃只怕也坐不住,她們一向與貴妃不睦,以前多有娘娘護著,這以后誰知道呢?唯一擔心的是,她們做事別牽連了娘娘才好。
頤和軒里如沐聽了童姑姑的話,鄭重的表達了對皇后的感恩之情,眼眶微潤看著童姑姑說道:“娘娘待嬪妾恩深如山,嬪妾無以為報,還請童姑姑轉告娘娘,嬪妾必定不負娘娘所托。”
童姑姑滿意的笑了,“當初熙嬪主子一入宮娘娘就十分喜愛,這才一力主張將主子留入宮中。如今看來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娘娘知道必然十分高興。”
“嬪妾能得娘娘青眼,心中十分感恩,日后必當圖報。”
送走了童姑姑,如沐坐在大榻上看著桌子上的賞賜,只覺得萬分的刺眼。皇帝跟皇后較勁,她夾在其中當真是萬分為難。皇上想的倒是好,可是卻忘記了在這后宮里,她到底還是要看皇后的臉色,若是她真的依照皇帝的意思做了,這日子可還怎么做?
現在她沒依著皇帝的心思去做,只怕他這會兒正惱怒自己呢。皇后推著她爭寵,那她怎么才能讓蕭羽滅火呢?
思來想去,如沐一時間也想不出好的主意來,不由得十分惆悵。前狼后虎,群敵環視,她該怎么辦呢?
***
管長安袖著手快步而來,肩頭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冷風拂面似乎浸到骨頭里去。
“師父,您怎么這會兒過來了?”和時意連忙將管長安迎進值房,拿過旁邊架子上的干帕子就給他打落身上的雪,又趕緊的遞過自己的暖手用的鐵質小暖手爐。
管長安手心里暖和了,這才覺得舒服了幾分,坐在椅子上,和時意就趕緊給他換鞋。瞧著鞋子都濕透了,這是在雪地里走的時間長了,“師父,要不我給您打盆水燙燙腳吧?”
“知道你小子孝順,我這還要當差了,別麻煩了。”管長安只讓和時意給他換了干凈的鞋襪,讓他去洗了手,這才說道:“給皇上當差,這點苦都受不了,也配說自己在御前伺候,哪有那么嬌貴的。”
“是,師父教訓的是。”和時意笑米米的應道,別人看著他們在御前伺候風光,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是時時刻刻的不敢懈怠,累心不說,有的時候更累人。昨兒個他師父往宮外宣旨就跑了五六趟,回來后整個人都要凍僵了,就這也不能喊苦,多少人盯著這差事呢。你敢喊苦,立時就有人想要頂了你去。
給師父奉了盞熱茶過來,低聲說道:“一大早鳳寰宮跟長樂宮那邊都來人了,師父,這可怎么辦?”
管長安絲毫也不著急,喝了口茶,這才開口,“他們可說什么了?”
“倒是沒說難聽的話,不過長樂宮那邊茅東林可有些神色不善。”不過就是皇上最近待長樂宮好些,這狗奴才就得意起來,他雖然資歷不深,可是到底是御前伺候的,使臉子給誰看呢?
管長安就看了和時意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凡打聽消息的一概不知,御前的消息你敢吐出一言半字,不用皇上,我就辦了你。”
“我哪兒敢啊,有師父的教誨,我便是死了也不敢多嘴。”
管長安點點頭,“把住這一條,你不開口,他們還能打你不成?”
這倒是。
和時意笑著給管長安捏肩捶背,又連忙說道:“多謝師父提醒,我這不是心里沒有主張,還是得師父給個定心石。”
到底是經的事少,有些把持不住。管長安待這個徒弟不能說有十成十的真心,卻也有三四分了,在這深宮里,能這樣和時意算是有運氣。說起來做太監的都是斷了子孫緣的人,以后也是盼著能有個人摔盆送老,收了和時意做徒弟,也是看重他心性還算是厚道。這些年處下來,倒也是真的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提點了。
“他們來打聽什么事兒?”管長安休息這一會兒就起身準備往外走,身上總算是暖和過來了。
“長樂宮那邊問的是災銀的事兒,沒直接問,只是問謝閣老最近可頻繁受召見。鳳寰宮那邊打聽的是遷丁的事情,這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當真是一問三不知。”
管長安聽到這話不由一笑,“呵呵”兩聲,半瞇著眸朝著崇明殿的大殿去了。和時意看著師父的背影,想著方才師父的笑聲,一時間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不過管他呢,反正自己沒挨訓,就代表這差事當得不錯。
管長安攝手攝腳的進了大殿,抬頭一看皇上正皺著眉頭批折子,他小步走過去立在一旁,也不敢出聲打擾,心里卻想著該怎么回這趟差事。
蕭羽審視一眼折子看到沒什么疏漏之后,這才將筆擱下,墨跡干了之后合上折子,這才看著管長安問道:“事情如何?”
“回皇上的話,謝閣老跟李閣老皆感恩圣德,沐浴圣恩,言必盡忠陛下,不敢懈怠。”管長安垂著頭,不敢直視圣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良久,才聽到皇上一聲冷笑傳來,管長安心里就知道不好,越發的不敢多言了。謝閣老主持賑災銀貪墨一案,然而送上來的結果卻是令皇帝大怒,災銀一事貴妃家涉及甚深,原本謝閣老是搜集證據狠狠彈劾曹國公府一本,誰知道貴妃有孕之后,謝閣老多有顧忌,如今送到御前的不過是些小蝦米,如何不怒?李閣老就遷丁一事從中調度協商,奈何熙嬪娘家是被曲洲蘇驅逐出來的一枝,就此事上不僅沒有多方周全,反而與曲洲蘇本家多有聯絡,與熙嬪娘家有對壘之勢。樁樁件件都不順心,管長安哪里敢在這個時候出什么幺蛾子,縮起頭來都怕被殃及。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好一個忠君愛民!”一夜未睡好本就面容憔悴的蕭羽,此時眼下帶著濃濃的青色,越發銳利的面容上罩上一層怒火。實在是忍不住,大手一揮,御案上的東西全都掃于地上。
怒氣尤不解,黑著臉對著管長安說道:“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朕早晚收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