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粒機這東東,在姜薇所準備的一系列農具、工具當中,其實算是個半雞肋的東西。在不解決糞丹大量制造的難點之前,它的用處其實沒多大。
但卻是引出她下一個話題必備的東西,這才提了。
這是她在網上閑逛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一個物件兒,原本它是用來自制狗糧貓糧的。姜薇想著,若是放大尺寸,用來做肥,做飼料顆粒,還是沒問題的。
結構并不復雜,制作起來,也比播種機要簡單一些,空口無憑也不好解釋,就打發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鐵柱,回家拿自已昨兒夜里畫的那一沓手稿。
鐵柱飛快去了,不一會兒把東西取來。
姜薇把制粒機的圖稿挑出來,給陸秋堂看。說是圖搞,不如說是示意圖,內部結構這玩藝,她一絲不懂,只是畫了個大致的輪廓。
陸秋堂卻被她手中那厚厚一沓子目測得有十幾二十張的圖稿給驚住了:“丫頭,這些都是你畫的農具?”
“有農具、也有一些小巧的使用工具!碑斎贿@里頭大半兒都是用來湊數的。
她是打算,不管有些東西能不能做出來,用不用得上,只管先把概念拋出來,先把陸秋堂拐上賊船,余下的再慢慢說。
陸秋堂愈發好奇了:“這些都是什么?”種個田,也有這么多門道?
姜薇心說,當然有了。
她沒立時給陸秋堂看手稿,而是按照自已定好的節奏,先給他看了制粒機的圖稿,并說了制肥和制干飼料的設想。
“我聽韓大叔他們說,像秋后的落花秧、番薯秧、豆秸稈兒,甚至苞谷桿兒,都是喂牲口的好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喂牛喂羊倒是可能,喂豬卻不怎么適口,所以每年,秋后等那些東西干了,除去留夠牲口吃的,余下的都一把火燒了,我就在想,明明這東西能喂牲口,燒了就太可惜了。即然也能喂豬,何不想個法子,把這些東西粉碎了,制成顆粒,存放起來,或者轉賣與他人,一來莊子也增加了收入,二來那些少種這些東西卻多喂了豬的人家,也能減少一些飼養成本,多賺一些錢……”
“當然了,要是嫌麻煩,不制成顆粒飼料也可以,只要粉碎成粉末狀,與麩皮之類的混合在一處也是能喂豬的!边@自然又牽扯到一個大型畜力粉碎機,姜薇又抽出一張圖稿。
還是一個設想。
簡單來說,就是將磨盤這玩藝給放大加高成一個圓柱形的大桶,中軸放置與桶身齊高的鐵柱子,鐵柱子之上,焊接有數十層鋒利的旋轉刀片,以達到快速粉磨的目的。
這個想法,卻是來源于前世家用的小型碎菜機、碎肉機。
這三樣,是她在起意賣農具的時候,就考量過的。
當然了,制粒機主要為了制肥、賣肥——雖然現在這個肥怎么制,她還沒想好。
而大型粉碎機這玩藝,當然不會家家戶戶都買,但若是好用的話,其實也可賣給那些想以此為生的小生意人,就跟磨坊似的。
說完這三樣,她又說了,自己昨兒買到的苜蓿紫云英等種子。
伸手往北一指笑道:“大人應該還不知道吧,其實咱們這莊子北頭,還有一大片比較荒蕪的沙地,我自府城來的時候,一路上,也瞧見過不少類似這樣的地方,白荒著太可惜,種糧的話,地力又不成。我就想著,這幾樣,即肥田又能做為青料,何不把這些地方,都給種上。肥不肥田眼下不好說,但指定能多收許多青料。便是青料一時吃不完,也可以曬成干料,或是切段或是粉碎,儲存起來,等到青料少的時候,用來喂養家畜家禽!
聽到此處,陸秋堂隱約明白眼前這丫頭為什么今兒一反常態,拉著他說這些了。
因為勸農桑這種事兒,正是他這個縣令的職責所在!
卻也顧不上問,饒有興致地往姜薇手中余下的手稿上瞄了眼:“還有呢?”
“還有打壟機。”姜薇說著,又抽出一張紙。
這個卻是自她辭職回到家鄉之后,親眼看到的那些兒時并不熟悉的現代化耕作農具上得到的啟發。
結構并不復雜,除了動力沒法子實現之外,余下的都沒問題。
她小的時候,可是沒有這種東西的,都是指著人工,拿鐵鍬和瓜板子,一下一下的培土,和眼下一模一樣,甭提有多苦逼了。
而這個東西,一旦造出來,除了沒有動機的快之外,效果應該不差什么,還是能夠大大提升勞作效率的。
陸秋堂詫異:“單是打壟還要造個單獨的物件兒?”
姜薇就笑:“是啊,您甭小看這個小小的活計,也耗功夫得很呢。特別是咱們莊子里,都是一千兩千的畝,單這一項活計,就足得耗上好些天!
“除此之外,我還琢磨了一個起壟機!苯庇值馈
“和之前的那個不一樣?”陸秋堂問。
“當然不一樣!苯毙χ磫,“大人知道,番薯是要種在比較松軟的高壟之上,才會結更多的果吧?”
陸秋堂搖頭,他還真不知道。
姜薇就先給他講了講,寶豐縣地界種番薯的習慣,指著起壟機的圖稿道:“這個就是專門用來起種番薯的壟子的,用這個,可比單靠鐵鍬效率高得多!
陸秋堂現在總算明白,她為什么拿了這么多手稿了,感情是田間的每一個環節,每一種作物,都有一種專門對應的工具。
這對習慣了一把鋤頭、一把鐵鍬、一把犁頭走天下的陸秋堂來說,著實新奇。
他忍不住問:“還有嗎?”
她手里還有老厚的一沓子稿子呢。
姜薇一笑,接著往下說到了收糧機。
陸秋堂精神一震:“還有收糧機?”
收糧可是個大問題,若是能夠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那這丫頭的貢獻可就太大了!嗯,要不要等東西造出來,給她請個封賞呢?
姜薇卻是不好意思地搖頭笑:“說是收糧機,其實有點夸大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造出收割機?然而這東西和開溝機一樣,最核心的部分都是要靠強大的動力驅動,畜力根本不成。
她要說收糧機,其實用現成的單面犁頭就能實現,不外是把犁頭原來只用犁地的用途給擴展了一下。
她簡簡說過,抄起一小棍子在地上劃了一道,指著那道痕跡和陸秋堂:“眼下不管是苞谷、高梁,還是番薯、落花生,都是靠人力,或是拿錛子一下下的錛,或者拿爪勾子一下下的刨,費時又費力,大人想,如果換一種思路,像犁地一樣,把苞谷高梁的桿子犁倒,把落花生和番薯從泥土里翻出來,是不是比單靠人力一下一下的錛和刨要快速多了?”
前世她小時候,大家用的也是眼下的老法子收糧,實在是太累了,一個壯年勞力,一上午最多出半畝的花生,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后來也不知哪里先用這樣的法子,很快便風靡了附近的鄉鎮。
只是一個想法的轉變而已,之前沒有人想到,大家就都想不到,一旦有人想到了,很快就會跟上。
雖然姜薇沒再拋出新物件兒,但陸秋堂對這個最為激動。沒想到,只是一個想法的轉變,對耕作方式就有如此大的幫助。
他激動了好一會兒,才問姜薇:“還有嗎?”
當然有,不過余下的都是一些不值當大張旗鼓說道,卻也非常實用的小工具,姜薇一張一張拿給他看。
有常用的削皮刀,有葫蘆條旋絲刀,有削柿子皮刀、簡易卻好用的剝玉米粒小工具等等,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陸秋堂看得是眼花繚亂,又好奇她是怎么想到這個的。
終于把自己準備的東西給全倒出來了,眼下就剩下臨門一腳了。
姜薇以自己平時無甚消遣,胡亂琢磨遮掩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略微組織了一下措辭,笑問陸秋堂:“大人,如果方才我說的那些都能做出來,也能推廣開來,您覺得對百姓最直觀的影響是什么?”
當然是效率提高了唄!畢竟這丫頭才剛一口一個效率的。
姜薇就笑:“是啊,效率提高了,他們輕松了,也有多余的時間了。那多余的時間,用來干什么呢?當然是去做別的活計;蚴嵌囵B點家畜家禽,或是到外頭做工,或是做點旁的賺錢!
“多養家畜家禽,就需要更多的飼料。而到外頭做工,就需要有他們能做的工,而做點旁的賺錢,也需要有一個明確的方向,靠做什么賺錢!
“我就是因想到這些事,才越想越多,最終想了這么多東西。飼料才剛有我說的各類秸稈兒、苜蓿紫云英之類的,再加上粉碎機,應該差不多能解決這個問題了。而到做工,如果大人決意推廣新式農具,就得有人造,這就給那些有手藝的人,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賺外錢的機會。而要做旁的賺錢的話,這個范圍就廣了,沒什么本錢的,可以種葫蘆、筍瓜之類的,做點干菜,也能換一些錢,這不就用到了葫蘆旋絲機了么?又或許做點地瓜干賺錢,這不就用到了削皮刀了么?”
“其實除了這些,還有不少小生意可以操持。比如,番薯可以做番薯糖,苞谷可以做苞谷糖。高梁米可以做高梁米糕糖,大黃米也可以做,甚至小麥子,也可以直接做成小麥子米糕糖,大米米糕糖……養多了雞鴨,可以賣咸蛋,可以賣風雞鳳鴨,肉?梢宰雠H飧,豬肉可以豬肉脯,這些都是可以久放,適合長途運送,往外發售的好東西!
“一旦,這些百姓們操持上這樣的生意,從外地賺了好些錢回來,本地的百姓如何不富……”做為縣令,又何愁不來政績?
雖然這句話,她沒說出來,但陸秋堂也聽出來了。
按照她說的這么一設想,也著實心中激蕩,可又不明白:“丫頭,你說這么多,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一個人說活做事,必然有其目的。
可他聽了半晌,也沒聽出她的真正目的,總不可能和圣慈高皇后一樣,心懷天下吧……念頭閃過,陸秋堂心中一哂,得又想起她了,得虧才剛沒發狠,說自己再想就是那啥來著,不然,現在真成了那啥……
姜薇心說,她說了這么多,一大半兒都是奉送的。畢竟要拐陸秋堂這個曾經位居高位的人,上自己的賊船,沒點像樣能吸引住他的東西,一時下可難以辦到。
至于真的目的嘛……
她略帶幾分小調皮道:“大人只要想,要達成這些的前提是什么,也就明白了。”
要達成這些,自然是把之前她說的那些農具都造出來!
陸秋堂問:“你想叫老夫幫著造這些農具?”
姜薇搖頭笑:“哪能讓您親自去做這些事,有我們這些人呢!
陸秋堂隱隱摸著一絲真相:“你是想叫老夫替你做那個推而廣之的推手?”
差不離了,卻還不準確。
姜薇真正的想法是,她是想借陸秋堂的手把寶豐縣打造成一個“農機之鄉”之類的稍微有點特色的縣城,從而和叫陸秋堂,和前世那些互聯網營銷大行其道之后,當地主政官員走下神壇,親自為本地的經濟搖旗吶喊。
而她就是具體的操辦者組織者。
她本人當然沒這個面子,但是如果事關全縣百姓的話,這個面子應該有了。
畢竟,如果真要打造成農機之鄉的話,單是農具制造這一塊,就能帶動不少就業。
同理,還可以是“畜牧之鄉”“副食之鄉”。
而做為倡導者和先行者,姜薇自然能中分一杯羹。
在這種情形下,她與陸秋堂已然不算是單純的單方面抱大腿的關系,而是親密的合作者。
這個關系一旦建立起來,陸家這根大腿,她不但能抱得牢牢的,賺錢的路,也算差不多鋪平了。
這對他而言的好處當然也是大大的。
貨物賣到外地,銀子回流到本縣,百姓福了,賦稅增加了,政績自然而然地就來了。
而且這份政績,不比旁的,它穩著呢。
區別只在于上位者對此的重視程度,進而可大可小罷了,不可能一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