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麋鹿收拾完畢后，百合用石頭敲了些麋鹿的牙齒下來。

“你要這些東西用來干什么？”李迎好奇地問道。

“用來做裝飾的。”百合害羞地說道，但沒想細說原因。她幾天前就開始給自己和李迎縫制新的衣服，等著結(jié)婚那天穿。材料是兩張極其罕有的白色鹿皮，恰好是一公一母，是百合父親留給她的。這些牙齒剛好可以綴在上面當裝飾。按照老一輩的說法，衣服綴上麋鹿的牙齒是會給丈夫帶來好運氣，保佑他一生平安的。

中午時分，兩人帶著肉和巨大的麋鹿角回到了營地。剩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們操心。卸肉，切肉，腌肉，熏肉這些事情都有人搶著干。部落里面的每個人都愿意為婚禮的籌備盡上一份力。

一部分肉被剁成了肉末，放在部落里面唯一一個直徑將近一米的大鐵鍋里面熬起了湯羹，里面放上了各種各樣的配料和野生的玉米。這種湯羹要熬一天一夜，是明天宴席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雖然這些體力活李迎都插不上手，但他依然忙得團團轉(zhuǎn)，一會有人過來給他講解明天婚禮的事宜和禮節(jié)，一會又有人把他拉去給他出謀獻策怎么裝扮自己。

下午，李迎被趕回了小木屋。按照部落里面的習俗，婚禮前的12個小時內(nèi)，準新郎和準新娘是不能呆在一塊的。現(xiàn)在他的任務(wù)只有一個，收拾自己，養(yǎng)精蓄銳。熱心的族人早已在他屋子里面放上了一些傳統(tǒng)的印第安服飾。有骨頭項鏈、鹿皮鞋、流蘇綁腿，野牛皮帶、精致的煙斗和一些裝隨身物品用的小囊。

閑不住的李迎把灰馬牽到湖邊，給它洗刷了一遍，跟著自己脫掉衣服，衣服什么的一股腦扔在了沙灘上，跳進湖里，暢游了起來。

回首往事，一切都好像在夢里一般。微涼的湖水洗刷著李迎的過去和靈魂，所有快樂的，悲傷的過往都被卷入身后的漩渦，漸漸離他遠去。

“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開始，我將放下，開始新的生活，給百合一個幸福的家。”李迎望著遠處神圣的雪上，許下了自己的愿望。

入夜以后，百合托人把縫制好的鹿皮衣服給他送了過來。衣服上面綴著的麋鹿的牙齒和一些寶石，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第二天一早，李迎就爬了起來，對著鏡子，迎著陽光，把胡子剃得干干凈凈，頭發(fā)也梳理了一遍，扎成秦朝武士一般的發(fā)髻。洗刷完畢，李迎幾乎認不出鏡子里面那個清清爽爽的臉孔是他自己的。這感覺很陌生但又有點熟悉。李迎忍不住對著鏡子里面的他，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似曾相識的笑容，讓他想起了17歲那年，出事之前的自己，那會的他，很陽光，很燦爛。打那以后，李迎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都是面部表情太過嚴肅。

李迎套上鹿皮靴子，綁上帶流蘇的綁腿，穿上百合做的鹿皮衣服，扎好牛皮腰帶，上面別著百合送給他的刀。穿戴整齊之后，李迎騎上馬向營地的方向走去。陽光下的李迎，英姿勃勃。

百合也同樣打扮的煥然一新，烏黑秀麗的頭發(fā)結(jié)成長辮垂在肩上，身上穿著白色的母鹿皮縫制的衣服，上面同樣綴著用麋鹿牙齒和寶石做的裝飾，腳上穿著一雙平底小牛皮鞋，上面縫著金色的刺繡，最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上李迎送給她的那串珍珠項鏈。百合羞澀地跪坐在爺爺百頭鷹面前，表情既緊張又期盼，不時往帳篷入口的方向張望。

白頭鷹一言不發(fā)，正襟危坐，煙斗里面的煙絲，在或明或暗地閃動著。白頭鷹看起來從容、鎮(zhèn)定，內(nèi)心卻波濤洶涌。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好久。之前，一直擔心無法在他百年之前，為百合找到一個好歸宿。但一想到百合今天就要嫁出去，又多少有些傷感。他一個人把百合拉扯大，對于他來說，百合就是他的生命，他的全部。

這時，帳篷外面忽然想起了雷鳴般的歡呼聲和鼓點。李迎終于來了。

很快李迎被領(lǐng)進了白頭鷹的帳篷，和百合一塊，跪坐在白頭鷹對面。百合偷偷望了一眼李迎。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李迎沒留胡子的樣子。這一看，百合的心跳的更快，臉上的紅暈更厲害了。

部落里面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們魚貫進來，圍坐在李迎和百合四周。

白頭鷹開始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談話，雖然大部分用詞干澀難懂，但李迎聽得很認真，而身邊的百合則微微垂著頭，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訓話完畢，當白頭鷹握起她的手，交到李迎的手里，百合再也控制不住，開始哭了起來。這一哭，讓平時言笑不茍的白頭鷹的眼眶都紅了。這是李迎第一次看見白頭鷹的真情流露。就連遷營那次，個個都愁眉苦臉，唯獨白頭鷹看起來無動于衷。

當李迎和百合手牽手走出帳篷，婚禮的儀式正式拉開了序幕。

白頭鷹率領(lǐng)諸位來到了營地的空地。部落里面的男女老少個個都穿戴非常隆重，身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裝飾，場上一片歡聲笑語。白頭鷹高舉雙手，示意大伙安靜下來。很快，全場鴉雀無聲。白頭鷹點燃了艾草，拿下頭頂插著的老鷹羽毛，將青煙拂到這對新人身上，跟著帶領(lǐng)著所有人向著雪山方向跪下，在裊裊青煙中，白頭鷹和老人們低聲吟唱著古老的念語，為新婚夫婦祈福，祈求祖先和神靈庇佑這對新人百年好合。

祈禱完畢，百頭鷹從身上取下他的長管煙槍，在艾草上點燃，吸了一小口，緩緩吐出，便將煙槍交給邊上的第一位老人，老人吸了一口之后，再將煙槍交給第二位老人。煙槍在眾人手里，按著輩份依次傳遞著，直至每人都吸了一口。這是部落的習俗，寓意著大伙要和睦共處，相親相愛。

儀式完畢后，最讓人期待的婚禮環(huán)節(jié)開始了，那就是吃！

大伙各就各位，按照輩份圍坐在了空地上，面前擺放著金制的碗碟和杯子。

婚宴的第一道菜便是隔夜開始熬的湯羹。湯羹被裝在大木桶里抬了上來。李迎和百合依次為每人都盛上一碗。喝完了湯羹，緊跟著是烤里脊肉，鹵肉，肉干，煙熏三文魚，火雞肉拌玉米粒……

喜宴從早上吃到晚上。入夜了，大伙圍著熊熊燃燒的篝火，踩著歡快的鼓聲，歡快地跳起了傳統(tǒng)的舞蹈。

活動一直到持續(xù)到半夜才結(jié)束。大伙吃光了整頭麋鹿，外加兩頭野豬，十只火雞和三十條三文魚，還把營地里所有的酒都喝光了。

大伙都吃撐了，跳累了，喊啞了，喝醉了。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兩人方才得以回到他們的小世界，湖畔的小木屋。

木屋里面，堆滿了大伙送的賀禮。有毛皮、寶石、金飾，以及各種各樣的黃金器皿，另外還有幾把精致的腰刀和弓。

“我們現(xiàn)在是最幸福的人了。”兩人相擁著。

遠處，圣潔的雪山，在月光下，見證了這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