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迎又生多了一堆火,這樣三堆火成品字排布,構成了一道安全屏障。
李迎抱著罪坐在了三堆火的中央。
渾身血跡的罪躺在李迎懷里,目不轉睛地看著李迎,大口喘著氣。每一口呼入的寒氣,都會讓罪疼冷交加,身子微微顫抖。
恍惚之中,李迎覺得罪的靈魂正在慢慢地飄離它的身體。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感到害怕,讓他的心開始滴血。
李迎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悲傷里。外面豺狼的威脅,對于李迎來說,甚至已經無所謂了。
熊熊燃燒的篝火,卻無法驅趕李迎內心的冰冷,而這寒意正由心底里蔓延到全身,讓他顫抖。
在把罪從山洞抱回來之前,他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茍延殘息著。是罪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賦予了他新的生活的意義和方向。
他害怕罪就這樣在他懷里死去,那樣的話,活著對他來說,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意義。
如果沒有了愛,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李迎不止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每一次思考都沒有答案,只會讓他更加痛苦,更加迷茫。
他想忘掉卻怎么也忘不掉兩年前的一幕,又再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縱使時光飛逝,飛飛離世的的那個晚上,所有的細節卻完整無缺地存活在記憶的深處。每回被翻出,都會連皮帶肉將尚未愈合的傷口撕開,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悲傷。
同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外面飄著雪。
躺在病床上的飛飛堅持拔掉氧氣,要李迎抱著她。
骨瘦如柴的飛飛躺在李迎懷里,安靜地躺著。
“我現在的樣子好看嗎。”飛飛氣若游絲地問李迎。
“漂亮,很漂亮。”李迎含著眼淚回答道。
“幫我把戒指帶上好嗎?”飛飛道。
李迎趕緊摸干眼淚,從錢包里面把戒指拿出,給飛飛戴上。
“已經戴不住了。”飛飛舉起瘦骨嶙峋的手指,伸到李迎眼前。上面套著的戒指,顯得碩大無比。
李迎緊緊抱著飛飛,泣不成聲。
你聽到了嗎?好動聽的曲調。”飛飛虛弱地問李迎。
李迎努力去聽,除了病房里氧氣機的嗤嗤聲,什么也聽不到。
飛飛閉上了眼睛,雖然臉色蒼白,但表情卻是極其平和安詳,似乎享受著那李迎沒法聽到的美妙曲調。
當李迎感覺到飛飛的身體,一點點地變冷,那種渴望時間停頓,或者倒退的絕望,是無法用文字來形容的。
圍在邊上的醫生和護士都哭成了一片,李迎抱著飛飛冰冷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他的手如此用力,以至沒人能讓他把手松開。
他就這樣抱著,一天一夜,直至昏倒。
醒來的李迎,已經是兩手空空。他最愛的飛飛,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間,冰一樣的冰冷。
從那以后,活著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的人生旅行,徹底失去了方向。
他再也快樂不起來,雖然人們都說快樂能療傷。
無數次,他站在高樓的頂部或懸崖的邊上,大聲呼喊飛飛的名字,悲痛欲絕。
無數次,在黑暗中,癱坐在墻角,他舉起手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凄然淚下。
孤獨的黑夜里,只有他的影子,陪他忍受著痛入骨髓的煎熬。
他的痛苦,他的頹廢,化成了遍地狼藉的煙蒂和空酒瓶。
他只是活著,僅僅只是活著。
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