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屏幕上飛機圖標在航線圖上的緩緩移動,李迎距離飛飛愈來愈近了,而沈佳寧和那座傷心的城市則被遠遠拋在了后面。24小時之后,飛機開始降落,漫長而憂郁的空中旅程就要結束了,李迎收拾了破碎的心情,透過機艙玻璃,看著下面的廣闊的平原大地,心里不禁一陣迷茫。一年前,李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發生如此戲劇般的變化。現在,擺在自己前方的是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路,岸的另外一邊,卻已經是遙不可及。
一番疲憊不堪之后,李迎拎著簡單的行李,終于踏上北美這片陌生的土地,來到了這座陌生的世界第二大法語城市,在陌生的街道中,與各種膚色、種族的陌生人,擦肩而過,看著陌生的臉孔,聽著陌生的語言,連味道聞著也是陌生的。這陌生的感覺,讓李迎開始懷念那座被他拋棄的城市。
這座北美城市和他想象中的有點不同,沒有太多高聳的現代化建筑,舊的法式建筑倒是隨處可見,也不常見馬龍般的車水,除了市中心,其他地方似乎距離繁華和喧囂有點遙遠,這座素有“北美小巴黎”之稱的城市到處彌漫著慵懶而散漫的氣息。
李迎就讀的學校就在市中心。李迎通過一個華人中介,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一個半的公寓住了下來。所謂的一個半,其實就是一個單間,配上一開放式廚房,和一個洗手間。公寓在市中心的一棟高樓的15層。樓里面居住的大部分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簡直就是一個迷你版的聯合國。
站在公寓的小陽臺上,李迎遙望著寬闊,蜿蜒,緩緩而流的圣勞倫斯河,心里暗道:“飛飛,我來了。”
安頓下來以后,李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了地圖,按照李迎安裝信封上的地址,來到了一棟四層高的舊公寓樓。懷著忐忑的心情,李迎敲開了其中一個單元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白人女孩,學生的模樣。
“嗨,你好,我找飛飛!崩钣Y貌地開口問道。
“什么飛飛?”女孩疑惑地問道。
李迎心里一沉,趕緊拿出信封,問那女孩,“請問,這信封上的地址是這里嗎?”
女孩接過信封看了看,“沒錯,是這里。”
“但沒有叫飛飛的人,這里就我一個人住。”
希望如同不小心碰落的瓷瓶,碎了一地。李迎一下子懵住了。
“哦,對了,在我搬來之前,這里的確住的是一個中國女孩,名字我記不清了,或許她就是你要找到人!崩钣纳駪B,多少贏取了女孩的一些同情心。
“那你知道,她現在住那里嗎?有她的聯系方式嗎?”李迎焦急地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女孩聳了肩,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謝謝,不好意思,打攪了。”李迎好生失落,轉身正欲離去。
“你等等!迸暮竺娼凶×怂。
“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房東,房東也是個中國人,他應該有那個中國女孩的聯系方式。”女孩接著拿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個名字和電話號碼,遞給了李迎。
這無疑遞給了絕望的李迎一根救命的稻草。
謝過了女孩以后,出了樓,李迎就近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按照紙上面的號碼,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DESCELLES1204公寓的房東李先生嗎?”李迎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盡量平穩了自己的語氣。
“是的,請問你有什么事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語氣還算溫和。
“是這樣的,我有個同學,以前租過你的房子,我現在沒辦法聯系上她,我想問問您能否把她的聯系方式告訴我?”
李迎接著把飛飛的名字訴了房東。
“嗯,這個女孩的確曾經租過我的房子!狈繓|沒費多大功夫就想起了飛飛這個人。
“不過這個聯系方式是個人隱私,很抱歉,實在不方便告訴你!彪娫捘穷^,猶豫了一下。
“麻煩您幫幫忙,這是我失散多年的朋友,我剛從國內過來,人生地不熟,這邊就只有她一個朋友!崩钣瓚┣蟮。
“這樣吧,我給她打個電話,如果她愿意讓你和她聯系的話,我再把她的電話告訴你!狈繓|聽出了電話那頭的焦急和無助,倒也算通情達理。
“實在是太謝謝了,麻煩你跟飛飛說中學同學李迎找她!
“好,那我現在給她打電話,你過五分鐘再打電話過來。”
掛了電話以后,李迎站在電話亭里,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表,焦急地等待著。
在精確到秒的五分鐘以后,李迎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不好意思,飛飛之前留下的電話號碼,已經變成空號了,這是當初她租房子時,留給我的唯一聯系方式!狈繓|的話,無疑給李迎潑了一盤冷水。
“這樣,我把這個電話號碼給你,你自己試一下!狈繓|能夠給李迎最后的安慰就是一個已經作廢了的電話號碼。
謝過房東以后,李迎趕緊掛了電話,緊接著撥出了房東給的電話號碼。
空號卻只能是個空號。
回到住所以后,仍不甘心的李迎不停地撥動撥打那個早已變成空號的號碼,期待著奇跡的出現。
一次又一次的空號提示音,讓李迎疲憊的靈魂幾近潰散。
李迎嘗試著各種飛飛名字的組合和拼法,在黃頁網站上搜索,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徒勞。
別無他法的李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當地的華人論壇里登了一則尋人啟事。李迎不停地刷新頁面,期待著有用的線索,頁面只是空白單調的零回復。
失望加上時差,讓李迎整晚地失眠。拉上了窗簾的房間,熄了燈,一片漆黑。李迎躲在房間的角落里,蜷縮著雙腿坐在地上,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天花板,凌亂的頭發散發著香煙混夾著啤酒的味道。頹廢的氣息隨著手指縫里煙頭的明滅,彌漫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