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得到回復后還有些恍恍惚惚，封箋全程下來只弄懂了一個問題——趙楠大概是太思念自己，還怕自己離開她。

　　雖然他不是很確定，問大概是問不出來，他覺得她不止需要靜一靜，還需要休息，也沒敢再問些什么為難她，準備將她送回學校。

　　趙楠覺得自己大概完成了任務，雖然過程有些慘不忍睹，但無傷大雅，可以期待明天他給自己的回禮。

　　大概是帶著滿滿的心意的回禮。

　　她飄忽忽的跟著封箋走出房間，猛然反應過來什么，問：“你明天就走嗎？”

　　“明天先和你……”他頓了下，改口道，“明天還在。”

　　趙楠放心了，告別道：“那明天見。”

　　封箋噎了下，無奈道：“我送你回去。”

　　她聞言還有些驚奇，和學校也就不過三百米的路，她覺得還不至于需要送，于是仍推辭道：“不遠，不用送。”

　　“太晚了，不安全。”他將門關上，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牽著她的手引她向前。

　　手被牽起來之后，趙楠心里的那點別扭就消失里，甚至有些想靠著他休息一會兒。

　　和戀人的相處方式似乎確實和小姐妹是不同的，朋友的依靠能獲得安全感，戀人是完全相反的，安全感來自對方的依靠。

　　趙楠垂著腦袋，一只手捏著自己的衣擺，煞有介事的思考這界限的問題。她大概領會到了一些真諦，給出了一份不錯的答案。

　　“封箋……”她看著兩人相握的手，輕抽了下，示意他松開。

　　封箋開心得冒泡的小心思被打斷，不解又忐忑，下意識松開了手，想裝作如無其事的垂下手，卻被再次握住，小手的五指帶著莫名的儀式感不緊不慢地滑進他的指縫，輕輕扣住。

　　他耳朵一紅，移開了視線，將她的手握在手里。

　　掌心傳來的心跳由起先的凌亂，再到慢慢重合，他看著自己手腕那條簡單干凈的紅繩，忽然間似乎明白了她真正要傳達的意思。

　　……嗯，老笨蛋了。

　　-

　　回到宿舍，封箋給她發了好幾個親親的表情，然后催促自己快點休息，留下一個晚安。

　　九點都不到，身為年輕人……什么晚安啊。

　　她洗漱好后拿出日記本，仔細地將今天胡來的操作梳理了一遍。

　　雖然這次失誤她挽救過來了，但現在她該面對的危機還沒有解除……至于是什么，大概封箋自個比她清楚吧。

　　次日早，趙楠詢問了封箋今天課程的安排，得知他請了兩天課，不需要趕著回去，她便放心的……去上自己的課了。

　　上午的課不少，也很重要，下課趙楠在去找封箋和完成兩個選項中糾結了幾分鐘，最后還是選擇了作業，鉆進了圖書館翻查資料。

　　程亦然也跟著她一起，隨口問道：“你昨天怎么請假了？太罕見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趙楠表情有些不自然，一本正經道：“我們現在不討論男朋友的事情。”

　　“哦，原來是男朋友的事啊。”她板著臉批評，“你看看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學業了！男朋友有作業香嗎？”

　　這是報復！她氣呼呼地去踩程亦然的腳：“還是不是朋友，你至于這么記仇嗎？不是，我本來就是在善意的……”

　　她頓了下，忽然反應過來哪里有些矛盾，只是這種感覺一閃而過，她沒抓住。

　　是重要的問題。

　　她愣了半晌，會過神來，又不自覺的想自己有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她該快點完成作業好安心的和封箋見面的。

　　趙楠伸手從書架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文件夾，腦里再次閃過剛剛的問題，這次她抓住了。

　　笨蛋趙楠……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又忽略了封箋啊。

　　如程亦然所說——男朋友有作業香嗎？她的答案，封箋當然是要比作業重要的……

　　程亦然靠在書架上隨手翻著書，聽到身側傳來一陣舒爽的書本滑落到地上嘩啦啦的響聲，抬眸看過去，趙楠手里拿著的文件夾已經空了，最后一張資料緩緩飄落，靜靜躺在她腳邊。

　　程亦然：“……”

　　趙楠：“……”

　　一只烏鴉從窗外飛過，留下清亮的呱呱聲。

　　“姐們，你還好嗎？”程亦然出言打破了詭異的氣氛。

　　趙楠愣了一會兒，搖頭道：“糟糕透了。”

　　“啥？真就你男朋友出了問題？”她問了句，彎腰將散落在地上的資料堆了堆，拿在手上整理。

　　趙楠說：“不是男朋友，是我。我一直覺得我封箋太冷淡了，原因是我不會怎么表達，現在看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程亦然瞪大眼睛：“你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嗎？其實你沒必要逼自己太熱情，剛在一起的小情侶還需要磨合，好好享受現在這份朦朧的小曖昧沒什么不好的啊。”

　　自家小太陽是從在一起開始就糾結怎么和對方相處得融洽自在，換一種說法就是，她太渴望一段穩定的感情，但顯然沒這種一步登天的捷徑。

　　“……”她沉默了一會兒，可憐巴巴的蹲到地上，好一會兒才到，“我一直在用自己需要做作業的理由將封箋推到一邊。”

　　啊？說的不是同一個話題嗎？程亦然不明所以，陪她一起蹲下來洗耳恭聽。

　　只是趙楠似乎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將手里的東西放到了地上，匆匆留給程亦然一句：“幫放回原位吧，我出去找他。”

　　她沒梳理出頭緒來，只是覺得封箋會給自己答案，給她一個從懂事以來一直未能真正尋找到的答案。

　　什么啊？程亦然回頭看她離開的背影，臉上有些擔心。

　　這個家伙怪怪的。

　　-

　　趙楠在酒店外等封箋下來，氣還有些喘，她是一路跑過來的，只是見到他出來便深吸一口氣，放緩了呼吸，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怎么突然就……”封箋神情詫異，他剛剛還躺床上玩手機，明明趙楠說是下午，突然就彈出消息讓他下樓了。

　　和昨天一樣，他壓根沒時間反應，趙楠一直都有這個習慣？不可能的，她禮貌得不行啊。

　　“忽然就過來了？”他疑惑道。

　　趙楠沒想到這個問題，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這么毛躁……”

　　“怎么了？”他問。

　　她噎了下，感覺自己說不出口了。

　　封箋看上去不是很開心，她沒有好好約他，先是推遲了一起去求小紅繩的時間，現在又搞突襲，他心態肯定糟糕極了，哪還有什么耐心跟自己探討人生……

　　“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封箋伸手撫平她的眉頭，“和我說說怎么了。”

　　趙楠微微往后仰了下，糾結半天才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出發了……”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但她又不忍心將這么沉重的話題在這個時候提起，那樣不止不會得到答案，兩人的關系大概也會降到冰點吧。

　　“你有心事的樣子也太明顯了，昨天你也是這樣的，你當別把我當睜眼瞎。”封箋有些氣悶。

　　她頓了下，低聲道：“我又不是來問你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的，雖然我急切的想要得到這樣的一個答案，但現在你給不了，告訴你也是徒增煩惱。我們確實需要溝通，但不分時機的溝通毫無益處。”

　　封箋無語：“你還一套一道的，哪來這么多道理？”

　　“我覺得，我甚至不應該問你這個問題，這是我要思考的……”她失望道，“你給不了答案。”

　　“你又沒說是什么。”他不服氣。

　　“我現在的行為已經是發泄了，抱歉我自己一個人兵荒馬亂還連帶著讓你也不適了，我以為自己能做好的。”趙楠自暴自棄，“我是廢物。”

　　封箋原本確實很煩躁，他可以理解趙楠將來見她的時間推遲，她喜歡學習，那樣認真盡責的樣子也是她重要的一部分，既然和她在一起，他能理解，也會包容。

　　但這次毛毛躁躁的突襲真的讓他亂了方寸，他原以為自己能夠將自己收拾得清爽帥氣的開始下午的約會，他在見到趙楠前還保留著期待，覺得她大概是給自己準備了驚喜，他會看到全新的漂漂亮亮的女朋友。

　　但沒有，她還是昨天那個趙楠，素面朝天也干凈清純，可眼里仍能看到忐忑不安，身上是隨意搭配的外套，很有活力，但不太適合出門約會。

　　開口是道歉，追問得到的是敷衍搪塞，自顧自的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心態都是崩的，已經耗盡了耐心，回想起昨天安靜美好的一段路程，他甚至有點想淚目。

　　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一個總是以拒絕交流的態度，給他扔下不明不白的問題的一堆問題的女友。

　　如何改變現狀？

　　趙楠給他的答案是自爆。

　　他不知道這些天她到底承受了什么壓力，自己為什么讓他失望了，但她說她是廢物后，這些都無所謂了。

　　他完全不知道趙楠還會哭，會露出如此疲憊、狼狽的神情，會用小心翼翼的動作試探他的態度，心里其實也惴惴不安。

　　他想要的女孩是那個精力充沛的，充滿正能量的，干凈得一塵不染的趙楠，他那該死的虛假的喜歡，怎么接受得了她展露無助？

　　他才是那個廢物。

　　還是惡心的廢物，傾慕于她展現的優點，當她愿意將真心交付他時，他卻失去了耐心感到厭煩。

　　夠了，她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