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說到眾人很關心的葉曉雪，其實葉曉雪不覺得自己怎么樣，更沒有觸景生情的情況，復習也復習得進去。

　　但大考這幾天偏偏卻有班干班主任和父母輪番上陣轟炸，搞得她一下課就得抱著資料躲到別班或者圖書室去，把電話卡拔掉，連著WiFi帶上耳機復習，一聽便聽到上課。

　　但說實話，效率不怎么樣，總會不自覺的走神，甚至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對程亦然愛而不得的陸修陽，拒絕和外界交流，渾渾噩噩度過一天。

　　自修時，她看著資料越來越暈，然后成功走神，在草稿上亂寫亂畫。

　　雖然旁邊就是陸修陽，但她對陸修陽并不怎么在意，她會時不時想起那天黃昏自己被揍趴在地的小巷，和那位表里不一的林鉞。

　　她看著他臉色蒼白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戴上碎得不成樣子的眼睛，陰冷的話語娓娓道來，再挺直背脊一瘸一拐離開，這個鏡頭魔怔般在她腦海里一次次反復回放。

　　很帥，也很悲壯。

　　這算她離暴力世界最近的一次，殘忍冷酷的顧煬，忍辱負重的林鉞，再看到目光同樣帶著兇殘的敵意的沈濂和程亦然，突然就不是很害怕了。

　　這是那個世界的人特有的標志，他們充滿了攻擊性，那就是他們開戰(zhàn)的旗幟，隨時會提起武器展開你死我活的爭斗，以此維護自己的地位和尊嚴。

　　像野獸，比她曾遇到的那些只會惡作劇般的人要殘酷得多，卻不低劣。

　　以至于她現(xiàn)在看到那些玩弄心機的人都覺得可笑之極，會聯(lián)想他們如果遇上顧煬，他們還敢不敢蹦跶，遇上林鉞，他們能不能換來一瞥。

　　她好奇那個世界，那究竟是個怎樣的深淵，能將一個個同齡人的差距拉的這么大。

　　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張達明已經叫了她好幾聲，半個班的人都扭頭看了過來，而她才剛剛回神，回頭恍恍惚惚看了眼班主任。

　　班主任臉色和嚴肅，低聲道：“跟我出來。”

　　葉曉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草稿上，上頭畫了條小巷，畫了碎掉的眼鏡，顧煬高大的黑影，和程亦然那只顯得猙獰可怕的左眼。

　　她連忙將本子合起來，放下筆跟在張達明后頭走出教室。

　　走廊，這個她很喜歡的，很溫柔貼心的班主任此時語氣生硬卻帶著真切的擔憂，問她：“明天就是最后一場考試了，狀態(tài)怎么樣？”

　　她搖了搖頭，老實說道：“這次考試我不抱希望，但我會在考試后盡快調整好狀態(tài)，希望老師理解。不過，我沒事。”

　　“老師不希望聽到這么敷衍的回復。很多人都在擔心你，一句‘我沒事’也太水了……”

　　張達明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葉曉雪又開始走神，忽然打斷他，說道：“老師，你覺得怎樣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張達明覺著這也不是一個失戀的人能問出來的問題，“你這是在懷疑人性嗎？”

　　“算是吧。”葉曉雪喃喃，“我最近很尊敬一些勇敢、無畏的人，很討厭像我一樣看起來還蠻光鮮亮麗，其實不堪一擊的人，像我這樣的人卻很多。”

　　她繼續(xù)道：“我出生在一個美滿的家庭，成績優(yōu)秀，人緣也好，很少受過挫折，直到今年。說出來你可能覺得難以理解，我不想去追尋什么安定，幸福，我覺得沒有意義，當災難來臨后我沒有反抗之力，會迅速失去所有，那樣的活著想想似乎是白活一場，我感覺空虛。”

　　張達明確實難以理解，他幾乎被這個少女給搞蒙了。為什么一場失戀她會去想這些？！

　　葉曉雪看了張達明一眼，他沒有接話，她便自顧自道：“我現(xiàn)在對坎坷曲折的人生很感興趣，你就當我想當一名懲惡揚善的記者吧。我想去看、去體驗人間的疾苦，那樣的人生，大概會很充實吧。”

　　張達明愣著，她便揮了揮手道：“其實也沒什么，我就是對自己很不滿意，加上想下定決心選一條充滿挑戰(zhàn)的路，這些天確實不在狀態(tài)。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打起精神來，打算考試結束后就當志愿者，做些有意義的事……”

　　她頓了下，莞爾一笑道：“希望能填補內心的空虛，也是幫自己下定決心。你明白吧？”

　　張達明終于忍不住道：“你為什么會這樣覺得？你具體是經歷了什么？沈濂是不是……”

　　“是林鉞啦，我是被他吸引……”葉曉雪紅著臉擺手，“不是那個意思，你明白的。你或許都覺得他是個很敏感怕事的人，甚至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我卻覺得……我那時看到的他，意外的帥氣。強烈的對比，把我內心震撼到了。”

　　張達明呆若木雞，這屆的學生……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一個個藏龍臥虎？

　　葉曉雪看張達明不說話，撓了撓臉，跟他告別后回到教室，特有揚起頭看了眼后排的林鉞，他正埋頭復習，長長的流汗掩住了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而旁邊的程亦然也一樣，她這幾天雖然上臺吹牛時很囂張，但做事卻很認真，她有底氣。

　　葉曉雪不再畏懼她的左眼，甚至每每她經過，或視線不小心掃到她時，總忍不住要和她對視的沖動。

　　是強者的氣息呢。

　　程亦然沒抬頭，她便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翻開書籍進入了復習。

　　旁邊的陸修陽筆尖停了下來，緩緩扭過頭，看著那張熟悉的面龐平靜柔和，再次低下了頭。

　　她沒有事。

　　操心的趙楠視線再葉曉雪、陸修陽和班主任間來回交替，一頭霧水。

　　所以，老班他搞定了沒有！？

　　-

　　這是期中最后一天的考試，林鉞沒有被程亦然每天的吹牛所迷惑，但沈濂的參考讓他壓力倍增……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考不了滿分，但是第一的位置……他絕不能讓。

　　最后兩場考試，趁下課自由活動，入場鈴聲還沒響起，他拿著復習資料在過道不斷徘徊，樣子有些魔怔。

　　但這場景并不突兀顯眼，比他魔怔的還有很多學生。經典”馬冬梅梗再現(xiàn)。

　　這時他不知道絆到哪里，猛地往前一撲碰到了沈濂書桌，撞掉了桌上的筆，也引起周圍一群人的哄笑。

　　“這是平地摔嗎？太好笑了！小腦有毛病四肢不協(xié)調，哈哈哈~！”

　　“他居然裝沈大佬的書桌，不想活了！？”

　　“腦袋沒事吧？聽著好疼！”

　　林鉞面色通紅，顧不上頭上腫起的疙瘩，慌張地撿起地上的筆放回原處，考試的入場鈴聲也響了起來，他轉身穿過講臺匆匆從前門離開。

　　這事沒引起多大注意，眾人連忙收拾東西結伴離開了教室。

　　沈濂從外邊回來，不緊不慢的拿上桌面的筆揣進兜里，大步離開了教室。

　　站在他走廊上的林鉞靜靜看著他轉身下樓，身影消失許久，這才抱著草稿紙低著頭走進自己考場。

　　-

　　考完試收拾東西走人，程亦然胳膊搭在高高摞起的作業(yè)上，拖著下巴發(fā)呆。

　　不一會兒，她看到了直視著自己的葉曉雪，扭頭對上她視線，她似乎很驚訝，微微后仰，對視幾秒后才垂眸移開視線，臉色有些發(fā)白，像是厭惡和畏懼。

　　程亦然眨了眨眼。

　　這是對她來說是很正常的反應，但她怎么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哪里不對？

　　話說，那天她不是說開導陸修陽和葉曉雪這事包在自己身上嗎！？張達明怎么又去搶她活！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她倒是想懟上去逼她坦白，但自己和她大概談不到一塊去，比如自己跟陸秋，一點意思都沒有。

　　程亦然盯著她收拾完東西走人，手里的筆在指間靈活的轉動著，又扭頭看了眼陸修陽，他在跟趙楠和封箋對答案，趙楠和陸修陽滿臉認真，封箋則面如土色。

　　旁邊位置的椅子拉開，她又側頭看過去，林鉞回到位置，見她看過來，動作頓了一下。

　　“考得怎么樣？”她問林鉞道。

　　“一般。”林鉞簡單的回答，又道，“你呢？”

　　“我也一般。”程亦然故作高深道，微微笑著道，“不管這次你成績怎樣，總之下次無論如何也要加油，我不介意你考第一。”

　　她本意是要在第一名面前得瑟，不過卻無意中讓他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他想起考試前自己在沈濂座位邊上的一摔……

　　他也不想考第一的，但他不能不考，第一必須是他的……不然他會被父親打死。

　　林鉞很心虛，不再和程亦然說話，快速收拾好作業(yè)逃似的離開了教室。

　　程亦然：“……”

　　好奇怪啊。

　　“程亦然。”沈濂從座位下來，“月底假，有想去的地方嗎？”

　　“想安安靜靜的完場游戲。”程亦然深情道，“單機的。”

　　“不想去找天使了？”

　　“那就抱著天使玩場游戲。”程亦然改口，“謝謝爸爸，爸爸什么時候把天使嫁給我？”

　　“沒人攔著你，要娶就娶吧。”沈濂敲她桌子，“既然沒決定好做什么，把作業(yè)寫完再去玩。必須去！不許宅著玩游戲。”

　　“你也管太多了吧！！”程亦然吼他，“等成績公布那天我一定要將你踹了！！”

　　沈濂：“……你不是怕貓嗎？不肯出門我就將它扔你房間里。”

　　程亦然典型不見棺材不落淚，囂張道：“區(qū)區(qū)小貓，來戰(zhàn)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