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車穿梭在半山的道路上, 緊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筋骨凸起, 帶著微不可見得顫抖,開車的人抿緊唇盯著前面的路況,眼里滿是焦急。
再快一點!
不要走, 等等我……
燈光中一只黑色的貓從黑暗里竄出, 躊躇在原地,手下的方向盤用力一轉,車子急轉彎,沖向了防護欄, 發(fā)出劇烈的撞擊聲。
白煙冒出,車尾燈閃爍不停,遠處燈光投來, 路中央的貓早已消失不見。
“據(jù)B城警方報道,晚上9.10分接到報警電話,半山道路上發(fā)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黑色邁巴赫撞向防護欄, 車內發(fā)現(xiàn)一名傷者, 已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目前已證實傷者身份, 系知名藝人陸彥。后續(xù)事件本臺記者……”
陸家亂作一團,記者張張合合的嘴里說著什么,林嵐已聽不見,腦海里只剩下那撞擊的不成樣子的車,還有那個名字。
“阿彥……阿彥……我的兒子……”眼前一黑, 林嵐暈在了丈夫的懷里。
“媽!”
“小嵐!”陸邵川抱起妻子,臉上焦急看向大兒子。“快快!阿彥在哪個醫(yī)院快去查!”
趕到醫(yī)院時急救室的燈依舊亮著,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一個護士捧著單子從里面出來問道。
“誰是病人陸彥的家屬?”
陸邵川和陸澤連忙攙扶著清醒過來的林嵐連忙走上去。“我們,我們是!護士小姐,我兒子怎么樣了?”
“病人大腦遭受重創(chuàng),顱內出血,身體多處骨折,目前情況十分危機,請病人家屬做好心里準備。”
望著手中的病危通知書,林嵐一聽眼淚直掉,握住護士的胳膊,苦苦哀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兒子,他還那么年輕,求你們救救我兒子……”
護士點點頭,扶起要跪下的陸夫人,眼里熱淚滾滾。陸彥是她的偶像,她也很難過。
“醫(yī)生一定會竭盡全力搶救他的,但還是請你們做好心里準備。”
手術室的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才熄滅,一夜之間陸氏夫婦仿佛蒼老了幾歲,眼睛里充斥著血絲。
手術室門打開,病床被推出,他們連忙圍上去。
“讓讓,讓讓。”
只看見頭上被裹著厚厚的紗布,還有兒子那緊閉的眼睛,病床就被推走了。
陸氏夫婦跟了上去,陸澤走到主刀醫(yī)生身邊。
“醫(yī)生,我弟弟情況怎么樣?”
“手術很成功,但病人情況還不穩(wěn)定,需要在ICU24小時觀察。”
他松了口氣。“謝謝醫(yī)生。”
醫(yī)生摘掉口罩。“不過還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病人腦部的傷很重……”
“您是說……”
“不排除成為植物人的可能。”
身體一晃,陸澤撐住墻壁。“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這是我的職責。”
ICU病房外的走廊里,爸媽隔著玻璃望向里面,不住的抹眼淚,連他心目中一直偉岸的父親也紅了眼眶,陸澤吸了口氣抬步走去。
“爸,媽。”
“醫(yī)生怎么說?阿彥情況怎么樣了?”
拍拍母親的手溫聲寬慰。“放心,醫(yī)生說阿彥情況很樂觀,只不過還是要在這里觀察一段時間,以免有其他并發(fā)癥。”
林嵐心里悄悄松懈了些,靠在丈夫的懷里,望向里面的兒子抹眼淚。
她一直虧待的兒子,虛弱地躺在里面,作為母親的她卻只能隔著玻璃窗,什么也不能為她做。
一天中親朋好友,陸彥公司的人一波波地來探望,眾多粉絲守在醫(yī)院外默默為偶像祈禱。
晚上的人才漸漸減少,陸氏夫婦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也沒闔上眼,陸澤再三保證弟弟沒事,他們才愿意跟著喬若雨回陸宅休息。
看了一眼病房里安靜地躺在床上的弟弟,陸澤收回視線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趁著他低頭的瞬間,一個身影快速閃過穿入病房中,在病床前停下。
病床邊擺放著各種冰冷的儀器,床上的人面無血色,安靜地閉著眼睛,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眼一紅,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落,卻沒有人會再幫她擦去。
“陸彥、陸彥……”
“對不起,我回來了,我再也不走了……”
“你醒過來看看我呀……”
踏入光門的腳一縮,她握緊手中的項鏈,尾端的戒指灼傷了她的手,連連后退看向司南。
“我不回了!”
握著他給的那塊帶著他一絲妖力的紫玉回到宸湖公館,敞開的房門中空無一人,順著半山公路一路追尋卻看到一輛撞毀的車。
那輛她坐過無數(shù)次的車。
是陸彥……
心要碎裂了一樣,她像個瘋子地沖進警戒區(qū)被攔了下來。當?shù)弥麤]有死,被送往了醫(yī)院時,又挨個醫(yī)院的尋找,好不容易找到卻沒有臉出現(xiàn)。
伯母那聲聲哭泣像長鞭抽打在她身上。
這么晚陸彥為什么會駕車出去?他的車技一向很穩(wěn)。
如果不是她的話……
她聽到了醫(yī)生對陸澤哥說的話。
他說陸彥可能成為植物人,躺在床上無知無覺……
不,怎么會呢?
陸彥你會醒的吧?一定會的!
求你一定要醒過來了,我不回去了,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陸彥,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只要你醒過來,我告訴你,什么都告訴你。
還有在特拉卡許的愿望,不是要吃小魚干,我說我希望陸彥永遠好好的……
可老天一定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不知道珍惜。
她握住他無力搭在床沿的手,貼在臉頰,目光卻被無名指上的戒指給吸引。
刻著貓咪腦袋的戒指,和她的是一對。
抹了把眼淚,從脖子上拽出了他送給她的那條項鏈取下戒指,白微把戒指戴在了指間,放在他眼前笑著說。
“你看,這是我的答案……”
床上的人依舊雙眼緊閉,病房里安靜的只有儀器的聲音,和氧氣罩中他微弱的呼吸。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在他的手背,滴在床沿上。一滴眼淚順著下巴吧嗒掉落在了隨著項鏈一起被扯出的鈴鐺上,沿著古樸的花紋滲進去,發(fā)出微弱的黃光。
鈴鐺作響,白微低頭望去,握住了它看向陸彥欣喜地笑了。
“陸彥,你不會成植物人的!”
松開他的手,白微站了起來,閉上眼睛凝聚心神,那枚鈴鐺緩緩飄起,飛到空中,隨著額頭的汗水增多,鈴鐺振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一層淡黃色的光從里面投出,籠罩著床上的人。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光愈來愈強烈,紗布下的傷口正以肉眼的速度愈合,強光過后,鈴鐺攸地落在被子上。
白微睜開眼,腳底一軟跪倒在病床前,她費力地撐了起來,喘著氣靠近陸彥,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病床上的人臉色漸漸紅潤,恢復了血色,她虛弱地扯開一個笑容。
“真好……”
扯開礙事的氧氣罩,慘白的唇顫巍巍地靠近,準確無誤地貼了上去,她看了看眼前這張睡顏,認真地看著,牢牢地將他鐫刻進心底。
眼睛緩緩閉上,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落在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
“陸彥,我愛你。”
“很愛……”
一道白光劃過,床邊的身影化作點點繁星飄散,床沿處的手微微晃動,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
目光在不遠處慵懶躺著的一抹灰藍上住,帶著緊張和沙啞的聲音輕聲叫出了一個名字。
“白微……”
毛茸茸的尾巴一甩,貓咪睜開了大眼瞥向主人。
只一眼,眼底的光渙散,他倒回床上。
是Cat,不是她。
指尖觸摸到一個東西,他拿起放在眼前。
鈴鐺
是她的鈴鐺!還有Cat,這說明她來過!
扯掉身上的管子,陸彥沖出ICU四處搜尋,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坐在椅子上的陸澤……
她的確走了,不會回來……
高大的身體跌落在病房門口。
關于陸彥遭遇車禍重創(chuàng)一夜傷口痊愈的事,陸家給了大筆封口費,對外公布的消息是只受了輕微擦傷。
在醫(yī)院待了一周后陸彥出了院,向母親表示自己真沒事后讓楊杰接他回了宸湖公館。
無數(shù)個夜晚躺在客房那張帶著她氣息的床上,陸彥摟緊懷里的枕頭,將所有情緒深埋。
熒屏前他依舊是那個最受歡迎的陸彥,只是所有的笑都隔著厚厚的面具,面具之下的心,隨著那個叫白微的人一同消失了。
同一時間段娛樂圈發(fā)生的大事則是不久前的熱播大劇《相思一味》中的兩位主演。
男主同樣是司氏集團董事長的司南被人發(fā)現(xiàn)倒在自家房后的山頂,之后變成了植物人;星途一片廣闊的女主白微自拍完戲就不在娛樂圈出現(xiàn),連男友陸彥住院也不曾探望。
在大家紛紛認為兩人分手,陸彥不再捧她的時候,陸彥工作室發(fā)布了申明:旗下藝人白微到國外進修,回歸時間暫不確定。
又是一年冬天,窗外白雪紛紛,屋內溫暖如春,愈加肥胖的Cat大人懶洋洋地趴在窗臺上。
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撥弄著它軟綿綿的毛發(fā),目光停在窗外喃喃自語。
“下雪了……”
“Cat,你說,她……會看到嗎……”
電話響起,他看也不看接起。
“陸彥,小爺今兒個沒事,要不來喝兩杯。”
聽筒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他皺皺眉拿開手機,還沒說話另一個女聲響起。
“彥哥,快來快來,我們好不容易回趟國,一起聚聚吧。”
他搖搖頭問道。“地址。”
推開包廂的門,里面明明只有兩個人卻生生嘈雜成一群人的感覺。
見他進來,安然連忙揮手,接著唱歌。
沙發(fā)上的男人打開一瓶酒遞了過去,陸彥瞥了眼推開。“不喝。”
他挑眉。“男人不喝酒算什么男人?”
手中的酒被人拿走,他笑了,端起自己的碰了碰一飲而盡。
“干嘛老是一副別人欠你錢的臭臉,她要看了肯定要笑話你,過的這么糟糕……”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忙剎住嘴。
“你……有她消息嗎?”
司南搖搖頭,嘆了一口。
平定族內的內亂后,他也消沉了一段時間,可心底始終揮不去那張短發(fā)的臉,一閉眼,她那張亮晶晶的眼睛就在他的夢里魂牽夢繞。
父君說的對。
女人嘛!都是要哄一哄,何況他的小然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于是將王位這個負擔扔給了堂弟,他拍拍屁股一頭扎進那口井,亂入了巨人國、夢魘國、車遲國等一堆亂七八糟的世界后終于重回了這個世界。
還好司南這家伙的軀體還在,重新鉆進去搖身一變他依舊是富二代以及偶爾兼職明星職業(yè)的公子哥司南,馬不停蹄地奔往小然然的家,憑著死纏爛打的精神終于抱得美人歸。
不過讓他郁悶的是,小微微竟然不在了!
她明明回去找陸彥了呀!
見到那個活的行尸走肉的陸彥,他嘆了嘆氣,告知了他真相。
當陸彥拿出那只鈴鐺,以及說了那場車禍的事件,他心中了然。
鈴鐺系著她的神魂,她在這個世界沒有一絲法力,為了救他強行沖破禁錮。
人救了,她……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會怎樣。
“再等等吧。”
晚上回到宸湖公館,陸彥躺在沙發(fā)上,Cat乖巧地縮在他的懷中,屋內靜悄悄的,屋外……屋外的窗戶傳來騷動。
他揉了揉因為酒精有些昏沉的額頭,大概是幻聽了吧。
然而敲擊窗戶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點一點傳進他的耳朵。
陸彥放下貓起身走向陽臺,推開玻璃窗門,門外空無一物。
正欲重新拉上窗戶時,一個身影忽地從窗簾后跳出,他的瞳孔驟縮,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害怕她消失了一樣。
三秒過后面無表情地要關上門,一只軟軟的手摸上他的。“等等,陸彥陸彥,是我,我回來了!”
“這位小姐,我們認識嗎?”
白微癟癟嘴。
小氣鬼!
眼看門又要拉上,她急忙喊了聲。“等等。”
隨后從窗戶后拽出了個小不點,指著眼前的人。“叫人。”
不過一歲大的小女孩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兒,仰著稚嫩的臉龐看向屋內的人,圓溜溜的眼睛驀地彎成兩道彩虹,甜甜喊到。
“爸爸!”
他希望他們的孩子是女兒,有一雙愛笑的眼睛,像她一樣……
像做夢一樣。
他期盼的,午夜夢回思念的人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還送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思緒千回百轉,陸彥彎下腰,探出的手帶著微不可見的顫抖抱起了地上的小女孩兒。“爸爸帶你進去。”
目光隨之瞥向一旁的人。
“你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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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苦追多年無果的白微精修了演技,奪得人生的第一個影后桂冠。
站在群星璀璨的頒獎臺上面向全球觀眾,她注視著臺下的某人,揚了揚手中的獎杯緩緩說到。
“請問陸先生,咱們的豆豆都四歲了,可以用這個獎杯給孩她媽換個名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