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銘終于安靜下來,一種祥和的微笑出現在他陰狠的臉上,表情突兀難看,伸出手去想要再次觸碰美人的臉龐,“嘭”那張臉忽然破碎,美麗的身影化為烏有,破鏡難重圓,人死盡成灰,事實已成,難以改變。“嘭,嘭,嘭”緊接著所有的水晶都跟著破碎,一塊不留,同樣也包括鬼谷子他們身邊的水晶。一時間整個空間里充滿了晶瑩微小的晶體,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一銘身體一僵,記憶深處徘徊不散的身影仿佛在對著他怒罵:“滾開,別用你沾滿鮮血的手碰我。”那雙含淚的眸子充滿了鄙視和仇恨。
鬼谷子愣了愣,隨著水晶的破碎他的心再次感覺到了那種空蕩蕩的滋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揪著,放不開,落不下,只有無限的困苦纏繞百年,妄他一身修為卻也過不了這凄美的情關。一銘雙手顫抖著向前,用力的憑空抓了抓,一手的鮮血刺傷了他的心海和雙目。
“不,這不是我,這不是真的,商蘭,商蘭”一銘瘋狂的向著四壁吶喊,一個踉蹌倒在地上,他胡亂的將雙手上的鮮血在衣服上抹著,卻怎么也干凈不了,手干凈了,蹭破了傷口血再次流出,衣服越來越鮮紅,搞得他整個身子都布滿了血跡,濃烈的氣味讓他自己都不禁反感起來。破碎的記憶從他的靈魂深處涌上來,懊悔,痛苦,無奈糾結著他脆弱的心,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身體周圍的黑色光芒很不穩定,時而暴起,時而淡去,戾氣波動混亂,盡管如此鬼谷子也是絲毫不敢松懈,遠遠的打量著一銘的狀態。“別離開我,我不是那樣的,那不是我,真的”他喃喃自語,仿佛深陷入痛苦的回憶中不可自拔。
忽然在他身體里又涌出一種淡淡的金色能量,宛若晨曦一般在漆黑中升起,聚集在他身后,隨即而來便是那種熟悉悠揚的笛音,優美的旋律傳響四壁,讓人心曠神怡。不久之后空氣中的迫人氣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然的寧靜氣息,殘落在入口處的有毒蝴蝶奇跡般的揮舞開雙翅,深紫色的翅膀竟然變得清凈,在幾近透明的空間中飛舞起來,越來越多的蝴蝶飄舞進來,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又過了一會兒,笛聲瞬間憂傷,隨即憑空中出現一雙精致的修鞋,伴隨著晨曦光芒的凝聚華麗的衣裙,烏黑的長發,脫俗的容貌也漸漸清晰,直到看清她一雙靈動的眸子,鬼谷子才恍然大悟,無奈的搖搖頭,卻又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干將沒時間質疑,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那仙子一般的人兒看,忽然感覺手臂一疼,低頭一看原來是憤怒的莫邪劍給與的教訓,鬼谷子禮節性的“哈哈”大笑,手臂一揮保護圈即時散去,負手而立,“憐月仙子別來無恙啊。”
水憐月沒有停下吹笛,只是挑起眼眸看了看鬼谷子,眼神中友善的一動算是打了招呼,鬼谷子閉了嘴不再多說,靜靜地享受起這悠揚的笛音,要知道當年在這異界中要是想聽靈狐水憐月吹奏一曲可是難上加難的事,聽著這悠揚的笛聲,當日水憐月威逼自己立誓的場景又再次出現,眉頭一皺,享受的意境也悄然淡去。干將也在一旁默默地欣賞,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不是因為享受,而是怕再受皮肉之苦。
“月,你還在對嗎?”一銘沙啞的聲音從地下傳來,他抬起朦朧的雙眼,凌亂的發間透露出一股子懶散的意味,笛聲隨即停下,水憐月蹲下身輕輕的拍了拍一銘的肩,透過他的臉似乎還能看到當年的故人容顏,“我一直都在,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聽了這話,一銘就象是個擔驚受怕的孩子吃了定心丸一般,憂傷的閉上赤紅色的雙眼平靜下混亂的心跳聲,幽幽的香味擴散開,從水憐月身上居然有跟剛進這空間時一摸一樣的香味。
靜了一會兒一銘的身體猛地顫抖一下,再次睜開眼一銘的雙眼已經恢復成黑白分明的顏色,水憐月欣慰的笑起來,“不錯,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初我拼死送你走就是不愿讓你在異界中沾染上魔性,走上跟你父親一樣的路,沒想到你還是走上了這條路,現實我沒有辦法改變,我能做的只有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拉你一把,至于你能不能回來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銘茫然的抬起頭,對于水憐月的話很是不解,愣了愣他也沒有去追問這些事,只是一把抱住水憐月的纖腰,說:“娘真的死了嗎?”
“恩,死了。”水憐月簡單的回答,手指輕輕的穿插在一銘的發絲間,撫平了他凌亂的頭發。“這個空間是你創造的嘛?娘呢?不在這里?”一銘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水憐月懷里傳來,聽不出有什么情緒變化。“恩,這里是我建的,外面的毒蝴蝶本來是你娘生前最喜歡的昆蟲,那時候它們是淡紫色的,沒有毒,卻帶著迷人的香味,后來我在這山中發現這樣的一個洞穴,就決定把商蘭葬在這里,洞穴封閉不久蝴蝶就紛紛蛹化入眠,一旦有闖進來的人它們就會化身毒蝴蝶來阻止他人闖進來。它們是在保護商蘭。”
“我不想知道這些”一銘抬起頭,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留下淡淡的痕跡,“告訴我,娘在哪里,為什么所有的水晶都破了卻看不見娘的身體?”水憐月一愣,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雙手滑到一銘的雙肩緊緊地扣住,“你娘就像是這里水晶一樣,碎了!”
“碎了?”一銘重復著水憐月的話,有些不可思議,“對,這里的每一塊水晶中都有一片是屬于商蘭的血肉,我將它們聚集起來放在每一塊水晶中,幻化成商蘭生前的模樣,就成了一個布滿了商蘭幻影的空間,又將這山封入地下。不知道是誰打開了山體的封印,讓它又重現于世。”水憐月放開一銘,側身撿起一片水晶喃喃道:“她太傻了,太癡了,當我用她殘留下的血肉重新鑄體建起水晶的時候,它們竟都隨了商蘭的意愿,變成了一幅幅本該出現在那家伙面前的模樣,就如你剛才所見,很美,很自然,很善良,很心痛”
終于得到了答案一銘同樣的苦笑起來,放眼望去四處的晶瑩竟然都是商蘭的殘體,“很美,很自然,很善良,很心痛”重復著水憐月的話一銘靈光一閃,心里下定了決心,他脫下自己的上衣鋪在地上,轉身用雙手一點點歸整著地面上的水晶碎片,將它們聚成一小堆,再捧起來裝到衣服中,手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還有一些小碎片不小心刺入他的皮膚,他都是很小心的拔出來,放好。一邊弄還一邊喃喃低語:“娘,我回來了,我來帶您回家,我現在有一所大房子,有很多愛我的老婆,還有一個小兒子,很可愛”水憐月一愣,喉嚨像是堵上了什么東西,哽咽的難受,眼眶隨即一疼,就連視線都開始模糊。鬼谷子嘆息一聲,忍著心痛的滋味俯下身,想要幫一銘一起收集,誰知他才碰到水晶碎片就被一銘喝住:“不用,你們都別管,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一個人完成。”
背過身一銘繼續忙碌,沙啞的聲音輕聲道:“這是我唯一能為娘做的事了,你們就讓我自己來吧。”晶瑩的眼淚比碎片更閃亮,落在他的手背,像是在傷口上點了鹽巴,疼得他止不住的流眼淚。晶瑩而又鋒利的晶體帶著他的鮮血一起落入衣服中,越積越多,血也越流越多。終于將所有的晶體都收集齊了,雙手也變得血肉模糊,一銘卻絲毫都不在乎,一心只為盡孝心,小心翼翼的裹好水晶碎片,然后將它們緊緊的抱在懷里,背對著另外三人的肩膀不停地顫動起來,哭泣的聲音卻是那么微弱,“孩子,你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吧,要你背負這么多的責任苦了你了。”水憐月心痛不已,幾乎都是在替一銘痛哭失聲。
“不,你錯了,對我來說,什么都不算苦,最苦的就是沒有親人的記憶,沒有人真心想念。”一銘終于哭出來,抽泣的聲音越來越重,看到這一幕鬼谷子移到水憐月的身邊輕聲問:“你跟他說過什么?”
“還沒有,但是他好像感覺到了一些事,當年封印的時候或許也夾帶上了一些楚星魂的記憶吧。”頓了頓水憐月的目光黯淡下來,抹了一把眼淚,強壓住心中的傷痛,反盯著鬼谷子說:“鬼仙這幾年可好?異界都這么亂了你老人家還真隱居的下去。”言語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鬼谷子不以為然的笑笑,“憐月仙子見笑了,當年我曾當著商蘭的面在女媧娘娘神像面前發誓,絕對不會介入戰亂之中,而你又以襁褓中的一銘作為威脅讓我將來無論如何都要住他成就大業,如此矛盾的兩個誓言讓我為難了很久,這才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仙子既然這樣追究我也只能認了這無情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