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山上一片慘敗的跡象,所見之處盡是毀壞之物,已經不存在任何整全的東西了。不僅如此,地上還有數十名死尸,有尋常百姓,還有身著官兵服飾的尸體。
這是剛剛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戰斗,戰斗的雙方很明顯就是齊軍和大澤山的村民。其實并不是大澤山村民故意要和齊軍作對,而是齊國太過苛刻,讓他們已經沒有了生存的空間。齊軍不僅要征糧,而且還要征兵,平常百姓家根本就沒有多余的勞動力可以支撐整個家庭的運作。如果交不出糧食就會遭到毒打和鞭策,甚至會打砸木屋家具。
大澤山村民實在是忍無可忍。在大澤村村民被當地的縣令張泉聚集在一起。原本有數千人的大澤村,現在只有半數了,而且大部分是老幼婦孺,唯有的的少年也不過是十六七歲。
雖然男子在舞象之年就可以上戰場,但是現在的大澤村每家都只有一個孩子了,大兄或者二哥都已經被征上了戰場,至今都沒有再回來過,他們也知道孩子們是永遠回不來了!其實齊國也有相關的政策,不能夠把百姓家的兒子全部征入軍隊,必須為老人們留下一個兒子養老。這個規定既是為了讓舞象之年的男子被征入軍隊中,也是為了顧及家中老人們的感受,不至于讓他們舍不得兒子去戰場,因為他們還有小兒子可以進行勞作,又能夠照顧他們。
可是當上層的征兵命令下來后,下面的官員為了滿足上層的要求,則是不再理會規定,強行進行征兵,順帶著還把加家中的糧食帶有了,僅僅留下了一家四口人溫飽的糧食。可是那么點糧食又怎么讓村民挨過這個季度。
張泉站在高擂臺上,說:“今日齊王下令要再征收兵夫二十萬!那些名額下放到咱們大澤村也就是每家出一人。當然啦,如果家中沒有了兒子,那就只能讓老爹去了。如果你們不給于配合,那就是違抗大王的命令,我有足夠的理由讓你們生不如死。況且這次是為了我大齊向外擴張,能夠重現齊桓公時期的鼎盛王朝!”
張泉見下面的百姓毫無反應,便拉上一名老漢,問:“老伯,看你是大澤村村長,應該理解大王政策的需要吧。你同時身為一村之長,更應該做出表率。我記得您家里還有一個小兒子,今天就讓他跟我們走吧!”張泉拍了拍村長的肩頭。
一般來說,都應該是長輩對晚輩才能做出拍肩的動作。可以現在張泉卻這么做,無非就是因為他現在是這一縣十八村的老大,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再加上大澤村遠離臨淄城,齊王和朝廷的高層根本不可能會管到下屬的偏遠地區,只能派出一名縣令進行治理。正是如此,才會讓張泉在大澤山更加的猖狂。在大澤山,他就是土大王,他就是至高的存在,他的話就是命令,無論命令是不是符合齊王的要求,只要是在大澤山之內,他就是絕對的存在。
“張縣令,我大兒子三年前就上了戰場,那時他才十六歲!二兒子,半年前也跟隨張縣令走了,進入了軍隊!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我的小兒子現在才十三歲,十三歲呀。他都沒有長槍高,怎么能夠上戰場呀!張縣令,我求求你了,放過我的小兒子吧。我們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我老李家連個后還沒有呀!”村長顫巍的晃了一下,后面的兩句話竟然跪下求情了。
可是張泉沒有理會,擺擺手,兩人就要把村長拉下去。可是村長哭泣地懇求。因為他們老李家傳到他這一代,本來他生了三個兒子,以為能夠為老李家開枝散葉,慢慢發展成為大澤山的大家。可是沒有想到一場戰爭的出現徹底地讓老李家的夢破碎了,先是大兒子在新婚之前被強行征入軍隊;后來張縣令再次征兵,作為村長的他被迫讓二兒子也跟著張縣令走了!現在張縣令又想讓帶有他的小兒子,他怎么會忍心呀?所以才會阻止求情!
張泉很不耐煩,一巴掌打在村長臉上,火紅的巴掌印雖然留在了臉上,但是村長依舊苦苦的求情。張泉一腳踹到了村長,接過一把刀架在村長的脖子上,說:“老不死的,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殺了你,你的兒子也要跟我們走。如果不想讓他跟我們走,那就只有一個辦法——現在就殺了他!”
“張縣令,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能讓我小兒子再上戰場了,我們老李家就要斷后啦,求求你了張縣令,張縣令,要不然我跟你走,我代替兒子上戰場……”
“去你的吧!”張縣令一腳又把村長踹開了,“讓你去打仗,也不看看你現在多老了,在戰場上你能做什么,還不是浪費軍用物資。或許因為你懷恨在心,會對將士的馬匹作怪,戰馬在沖鋒的路上發生意外導致伏擊敗露,伏擊敗露導致那場戰爭的失敗,戰爭的失敗導致我們大齊覆滅!你能夠負起這么大的責任嗎?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張縣令一劍就要刺入村長的胸口。下面的所有人都在向前擁擠,呼喊著村長,想要解救村長。
突然一根木棍擋開了張縣令的劍,救了村長一命。蕭九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踏上高臺,扶起了村長,說:“張縣令,我們村長已經六十多了,你怎么忍心對村長下死手呀?村長的兩個兒子都已經貢獻給了國家,剩下的唯一小兒子不就是要養老送終嗎?張縣令,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張縣令處于村長的地位,你是否愿意讓唯一的兒子上戰場呢?我大齊以儒為主,自然要遵循禮法和規矩。況且大王已經明確規定,百姓家中要留有一子,難道張縣令的做法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嗎?”
“哪里來的伶牙俐齒的小毛頭,給我轟下去。”張縣令還是要再次揮劍,可是蕭九一把抓住了張縣令的手腕,使其無法用力。張縣令哪里受過這樣的恥辱,抬腿一腳就要踹向蕭九。
蕭九在注意到張縣令右腳微微移動時就已經做好的準備,當即自己比他還要快一步的抬腿打到張縣令腿上。張縣令便摔倒在地,“給我殺了他!”張縣令喊了一聲。旁邊的幾名齊兵立即抽出了大刀要向蕭九砍去。蕭九雖然每天都在勤加練功,但那只是對著空氣胡亂的劈砍,像現在這個樣子真真正正的面對正規的軍人還是第一次,他也難免的有所緊張,把所有練習的招式全都忘記了。
“救九哥和村長!”臺下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大澤山村民全部掙脫了齊兵形成的人墻,直接沖向了高臺。他們雖然沒有兵器,但是他們可以以自己的身體為親人阻擋刀劍的攻擊。幾個少年合作打倒了一名齊兵,他們立即涌上去,搶奪了一把刀,以此向齊兵繼續作戰。
蕭九在面對兩名齊兵的劈砍時,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所有的行動好像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在牽引著他行動。蕭九以極其精確的角度躲閃過了齊兵的攻擊,并且還分別一掌打倒了他們。
張縣令這次出行并沒有帶領很多人,因為他知道大澤山村民已經沒有了抵觸心理,一切都在默默忍受的接受,所以張泉只帶了十人壯壯聲勢,只是沒有想到這一群最低賤的人們會爆發出如此大的力量。張泉帶領的十人明顯不是上百名少男少女的對手,于是他也很果斷的逃離了,并且還在向村民威脅:
“等我回到縣城調遣官兵,一定會踏平大澤山,你們也要盡數死在這里!”
近百人拿著棍棒農具歡呼,這是他們第一次爆發出積怨已久的怒火,有的人甚至流下了激動的眼淚。因為他們才意識到,他們并不是最底層、最無能的人。張縣令也會害怕被眾人打死,他們都是平等的,為什么自己一定要聽從張縣令的命令,或許是多年在腦海中烙印的習慣,而今天他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