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陳時的時候，他仿佛一下子滄桑了十歲。

我問他，明明早就知道果伊在收集他的黑料了，為什么沒有阻止她。

他說我等她報復我的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這一天來得太慢了。

曾經看到一句話：如果不能以愛的方式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跡，那就以恨的方式鑲進對方的生命力。

陳時和果伊，就是已最極端的方式占據了彼此的人生。

很多時候也以為陳時其實已經不愛果伊了，畢竟他對她太過殘忍。

但當我掏出房本和銀行卡對他說，這個你留著出來自己用吧，她已經用不到了，胃癌晚期，三天前走的。

我明顯看到陳時眼里閃過的慌亂，隨即是我看不懂的情緒蔓延開來，似乎是絕望，又似乎是難過，抑或是懺悔。

整整過了有一分多鐘那么長，他才捂著臉大哭起來，一下一下抽自己巴掌，嘴里重復的說著，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陳時最殘忍的一面、最矛盾的一面、最慈悲的一面我都見過，唯獨這最絕望的一面狠狠的沖擊著我的胸腔。

記得他爸爸出事那會他還很冷靜，他媽媽走的時候雖然難過，但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如此崩潰過。

我沒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和陳時說話，再見到他時，他已經安靜的躺在了白布下。

警方說他是吞襪子窒息而亡的，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生命的最后時候，也算走得體面。

出殯那天他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女兒指著他的遺像拍著小手開心的叫爸爸，一聲一聲叫得讓人特別心酸。

陳時當初突然決定結婚的時候我嚇壞了，我知道他很大一部分是在氣果伊，婚禮那天他一直望著門口問我，她來了沒有？她來了沒有？

說起來宋瀟荷和她女兒才是這場拉鋸里最可憐的人，無端卷入這個漩渦里。

陳時雖然給她們留了一大筆錢，但喪夫之痛不會減，孩子的父愛買不回來。

宋瀟荷應該早就發現了陳時和果伊之間的關系，她后來問過我，李果伊是陳時什么人？

我張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逝者如斯夫，昨日的恩怨，今日又何必再去追求，況且他們人都走了，何必又在活著的人心里留下一個疙瘩。

我說我不知道，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她訥訥的點點頭，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陳時留個果伊的那筆錢和那套房產，我以另一種方式轉到了他太太的名下，他之前和我合伙做過不少項目，他太太知道他生意做得大，但從來不會插手他生意上的事。

所以我說是投資項目的分成時，那個女人沒有懷疑。

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去旅行，去消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可在很多個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夢到我們三個人坐在畫室，那時候什么也不管，只想著怎么畫好手上的畫就好。

醒來時心中的悵然若失幾乎要將我吞沒，畫筆還在，我卻沒有勇氣再拿起過，生怕一落筆，便是無盡的哀傷。

天堂的路太擠，愿你們能第一眼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