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濟沒什么精神地道:“因明日皇后壽誕,今日父皇特意傳旨,叫二弟早點結束軍務,回宮幫助皇后準備宴席。”
“哦。”寶珠應了一聲,又瞬間反應過來,皇帝是叫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燕王先回宮,那怎么楊道濟也回來了?
楊道濟仿佛看出了寶珠的心思,便道:“我也想你了,所以提早回來了。”
寶珠的心忽得漏了一拍,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過來。
近來聽楊道濟說這些話聽得也不少了,寶珠都有些習以為常,她神色不變,甚至還能調笑道:“多謝殿下厚愛,妾身感激不盡!”
楊道濟雖然看不見身后寶珠的表情,但聽她這調侃的聲音,便知道她沒當一回事,頓時有些喪氣,便轉身看了一眼,只見寶珠嘴角上挑,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分明只是敷衍。
楊道濟不悅道:“你笑什么?”
“啊?”寶珠愣了一下,對楊道濟這追問的一句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就是笑了笑嘛,難道這也不行?
“殿下這般看重妾,妾心中高興啊。”
楊道濟看了寶珠一眼,最終只是哼了一聲,再未多言。
寶珠知道楊道濟的意思,近來楊道濟頻繁說這種話,她又怎會不懂?
正是因為懂了,所以才不敢回應。
寶珠是活過一次的人,這些懵懂的情愫她知道,她曾為此奮不顧身,也曾因此黯然神傷,所以,雖然這玩意很美好很珍貴,但因其最易破碎,往往如朝露一般不能長久,寶珠已經不想要了。
眼下楊道濟雖然真心,但他的真心,又能持續到幾時呢?
人生很長啊。
而眼前之人,還將是一位帝王。
古往今來,從一而終的帝王,從不曾有。
這個位置,注定了楊道濟將會妻妾成群,后宮美人如云,寶珠爭不得,也懶得去爭。
所以,就這樣相敬如賓,也挺好的。
楊道濟見寶珠低垂著頭,只是為他整理衣裳,卻再不肯回應,心中蕩漾的一汪春水都化作了冰凌,硬邦邦的叫他難受。
“殿下,怎么樣?”寶珠為楊道濟理好衣擺,后退了兩步,再看楊道濟,只見他穿著自己縫制的新衣,真真英氣勃勃風度翩翩,頓時一股極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看著楊道濟的雙眼都亮的要發出光來。
楊道濟忍不住笑了笑,雖然知道寶珠這笑完全是為了衣裳,但好歹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笑,他竟有些滿足,同時還有些慶幸——以后寶珠只能給自己做衣裳,旁人……誰也別想!
“不錯,很合身。”楊道濟低頭瞧了瞧,連聲贊道:“比尚衣局做出來的也不差什么,沒想到王妃倒有這般手藝。”
寶珠被夸的心花怒放,誰人不愛聽好話,她也不例外,只是口中還矜持著:“殿下過譽了,之前乍聞殿下封王,妾便想著給殿下送個禮物,只是一時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思來想去,還是給殿下親手做一件衣裳,只是妾女紅一般,這才耽擱了這些時日,雖然禮輕,卻是妾的一片心意。”
寶珠說完,鄭重地給楊道濟行了一禮,道:“妾身恭賀殿下晉封王爵,愿殿下身體安康,心想事成。”
楊道濟看著寶珠,心中再次不平靜了起來,方才因寶珠不肯好好回應而生出的郁悶一掃而空,只余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間緩緩流淌,讓楊道濟渾身舒坦,心懷大暢。
“王妃有心了,”楊道濟親手扶起了寶珠,道:“王妃,你近來事情可多?”
寶珠不明白楊道濟忽然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便如實回道:“不算多,殿下可有事吩咐與妾?”
楊道濟點了點頭,一指身上的新衣道:“王妃,這衣裳本王穿著甚是舒服,既然王妃要送禮,只做一件也太輕了些,不如,王妃有空再為本王做幾件吧,除了外裳,還有中衣鞋襪,王妃會做,都為本王做些。”楊道濟絲毫不客氣地道。
寶珠:“……”
她好像……為自己挖了一個坑啊!
本來只是意思意思的啊,畢竟皇子王爺的衣衫,都有尚衣局統一供應,誰家王妃天天做衣裳呢?可看楊道濟這架勢,簡直是拿她當繡娘一樣使喚了。
楊道濟見寶珠遲遲不應,道:“怎么,王妃不愿意?”
寶珠干笑道:“哪兒能呢?只是妾實在不擅針黹,做的慢,殿下可切莫嫌棄。”
“不嫌棄,你慢慢做。”楊道濟倒很好說話。
寶珠松了一口氣,既然不嫌慢,那自己便“慢慢做”就好了,反正楊道濟也不少沒衣裳穿。
“對了,方才我見蘇嬤嬤帶人打理那繡屏,那是明日給坤寧宮備的賀禮?”楊道濟問道。
寶珠點了點頭,有些忐忑:“殿下,可是有哪里不妥?”
“不是,這個禮物倒也合適,就它吧。”其實楊道濟之前已經叫人搜羅了些玩意,就是預備著皇后千秋,沒想到寶珠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他也就不說了。
“王妃這么善解人意,”楊道濟忽而笑道:“本王該怎么感謝你呢?”
“王爺說的什么話?”寶珠笑道:“這些都是妾身的分內事,不敢居功。”
楊道濟卻搖了搖頭,道:“王妃,你沒有什么想要的嗎?”他是不太會討姑娘的喜歡,所以做不來二弟那般,但若王妃有想要的,他必會如她心意。
寶珠愣了愣,見楊道濟這般認真,好像她不要還不行,便道:“想要的倒沒有,只盼著殿下誠信守諾,便好了。”
誠信守諾?
楊道濟忽而想到早前賜婚時他的允諾,不禁黑了臉。
寶珠:“……”這可是王爺你讓人說的啊!
楊道濟看著王妃委屈的模樣,終究是無言。
早知道,他就不這么體貼了!
第二日,寶珠早早地便到了坤寧宮,而坤寧宮中,已經坐了不少宮妃,程思菡也坐在皇后的左手邊,婆媳二人正親密地說著話。
因皇后要過生日,皇帝便叫德妃操辦,只是德妃到底只是一個妃,這事不好做主,便見天地往坤寧宮跑,事無巨細都要皇后定奪,一來二去的,皇后倒覺得這樣也不錯,自己不用出力,自己的意志卻分毫不差地得到了實行,她想著,若以后德妃都能這樣恭敬,她便是叫她協理后宮又如何?
見寶珠來了,皇后忙叫她坐在自己身邊另一側,熱情的模樣,叫寶珠心中一頓警惕。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寶珠坐在皇后另一側的錦凳上,暗想莫不是皇后不想叫她出宮,想出什么幺蛾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