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不過是一桿槍罷了,寶珠才不在乎。
且便是皇后娘娘,又能拿她怎么樣呢?
淑妃譏了一句,卻見青衣少女神色不變,竟沒有一點惱怒的樣子,她皺了皺眉,又哼笑一聲,道:“不過啊,紅顏易老,在這深宮之中,孤芳自賞的美人多的是……對了,葉姑娘,我聽說,你家是鹽商?”
寶珠就知道,若要嫁給楊道濟,她的出身絕對會被人詬病,淑妃這樣說,她一點不意外,正要據(jù)實已告,就聽賢妃道:“淑妹妹,你這句話我就不愛聽了,葉姑娘同我們又不一樣,什么深宮不深宮的,同她什么相干?至于出身,淑妹妹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難道不知太祖高皇后乎?高皇后曾說,以出身看人,最為不智,淑妹妹莫不是忘了?”
武太祖的皇后高氏乃是孤女,若說出身,堪稱古往今來皇后之中最低者,但若說成就,她卻是當(dāng)仁不讓的一代賢后,至今仍被人尊敬愛戴,實乃后宮傳奇。
因有這么一個祖宗在前頭比著,鹽商之女這個身份也就不算什么了。
淑妃奚落不成,反被賢妃將了一軍,頓時哼了一聲,冷道:“賢妃姐姐,高皇后之言,自然有理。但商人重利,鹽商更是如此,我聽聞,葉家富甲天下,這么多的民脂民膏,都讓這些商人搜刮而去,豈非與百姓爭利,與朝廷無益?”
賢妃有些語結(jié),事涉葉家,她不知該如何拿捏。
而一旁的德妃正哄著小公主,分明是不打算出來解圍,寶珠只得開口道:“賢妃娘娘,淑妃娘娘,可否聽民女一言?”
淑妃冷哼一聲,正要開口相譏,賢妃卻忙道:“葉姑娘有什么想說的?但說無妨。”
“是,”寶珠淡定地道:“回稟兩位娘娘,我家雖是鹽商,但所得家業(yè),乃是祖父多年累積,皆合理合法,并無任何不妥之處。且我家雖有些資財,富甲天下之稱,卻萬不敢當(dāng)!這天下乃是皇家的天下,朝廷更是陛下的朝廷,我家不過是朝中一介良民,還請淑妃娘娘不要妄言,民女實在惶恐。”
寶珠平靜地說完,淑妃卻變了色。
這……這葉氏女果然伶牙利嘴,她不過是順嘴一說,竟被葉氏女抓來大做文章。
德妃有些驚訝,望著寶珠的目光十分興味,賢妃已笑道:“是啊,淑妹妹,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們后宮女子,是不得干政的,你卻張口天下,閉口朝廷,這般用心,若陛下知道,也不知,會如何作想?”
淑妃無出卻能做到四妃之位,當(dāng)然也不蠢,見眼下這情勢不利自己,她立時便換了一副笑臉,道:“賢妃姐姐,看你說的,妹妹還能不知后宮不得干政的道理?便是給妹妹一萬個膽子,妹妹也不敢做這大逆不道之事。賢妃姐姐和葉姑娘,卻是誤會我了。”
“哦,是嗎?”賢妃笑道:“我還當(dāng)妹妹年紀大了,心思也大了呢。”
淑妃咬了咬牙,道:“賢妃姐姐真會說笑,咱們這些人,除了伺候陛下,還能有什么心思啊!似賢妃姐姐和德妃姐姐這般,還有個一兒半女的可以牽掛,可憐我福薄命舛,至今沒有孩兒,想要費這些心思,也是費不上。”
淑妃說著,還眼圈一紅,低下了淚來。
賢妃見狀,自然不好再窮追猛打,大家都是女子,還都是后宮女子,何必互相為難呢?
寶珠從旁看得嘖嘖稱奇,不禁對淑妃刮目相看。
此人看似魯莽,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就連傷心事也可以拿出來博取同情,怪不得薄先生叫她多留意些呢。
德妃見淑妃繳械投降,便知今日的戲份算是看完了,這下,坤寧宮的大門該打開了吧?
德妃料得不錯,片刻后,朱紅的宮門便從里打開,走出一位女官,正是坤寧宮的大宮女宴柳。
宴柳天生一副笑臉,見門外等了這么都人,便同三妃一一見過,她才道:“皇后娘娘宣葉姑娘覲見,眾位娘娘,也請進來吧。”
眾人謝恩,寶珠便走在隊伍末尾,隨著三妃進了坤寧宮。
坤寧宮乃是皇宮中軸線上的一處大宮殿,乃是正經(jīng)內(nèi)室的位置,是以宮內(nèi)也建得金碧輝煌,高軒闊廊,十分氣派。
寶珠走進坤寧宮內(nèi),跪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同三妃一道拜見了皇后。
“平身吧。”
威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寶珠見前面三妃都起了身,便順勢爬了起來。
而坐在上首的皇后看的一清二楚,本來就不悅的心里更加不高興了。
這葉氏女又不是后妃,后妃拜完,她該再拜一遍的,沒想到竟連這個道理也不曉得,哼,商戶女……果然不懂禮儀。
皇后心中罵了一句,便只招呼三妃坐了下來,卻并不理會寶珠。
寶珠便悄悄的站到一旁,耐心地做起了背景板。
皇后先同淑妃說話,道:“方才外頭就聽見了你的聲音,你們說的什么?”
淑妃忙欠身答道:“說的是太祖高皇后……”卻是閉口不提寶珠的出身了。
皇后有些失望,卻仍是點了點頭,道:“高皇后乃我輩楷模,不僅德容言功無可挑剔,還曾襄助太祖東征西討,打下江山。實乃古今女子之中的第一人,淑妃你是才女,又有大家風(fēng)范,卻也比高皇后差得遠了。”
寶珠聽了,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贊淑妃是才女,有大家風(fēng)范,這不是睜眼說瞎話么?
當(dāng)事人淑妃卻一點都不這么覺得,她一副被夸了得意開心,道:“皇后娘娘說的是,高皇后乃一代奇女子,怎是我這種笨人可以比肩的?就如我不能同皇后娘娘比肩一樣。”
這種變相的夸獎讓皇后十分歡喜,又謙虛了一回,淑妃卻只是夸,皇后應(yīng)付了兩句,心中已然樂開了花。
只是德妃和賢妃在坐,皇后總不好撇下她們兩個,便又對著她們兩個寒暄了一句,這才看向一直站在眾人旁邊,沉默的好像石人一般的葉寶珠。
皇后正要說話,卻看見底下站著的青衣少女身子晃了晃,接著身子一歪,好似要暈倒一般,她心下一跳,自然不敢讓葉氏女倒在她的宮中,便猛朝一旁的宮人使眼色。
好在宴柳見機快,連忙扶住了寶珠,皇后這才道:“葉家姑娘這是怎么了?”
寶珠扶了扶額頭,道:“民女初次進宮,第一回得見天顏,如今又見到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一時心中激蕩,便有些頭暈。”
眾妃子:這種話,怎么聽著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