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定的這一間茶室正對大街,窗戶打開后,街上的情形便可一覽無余,這樣絕好的位置,廖氏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定到的,不過此時看來,倒也花的值。
此時大街上已經戒嚴,街道兩旁人山人海,兩列甲胄鮮明的士卒分站兩旁,只有鋪著黃土的街道正中空無一人。
很快,遠方傳來一聲馬嘶,當先一桿大旗緩緩而來,旗下一員銀甲將軍,朗目沉沉,神情蕭肅,他隨意地坐在一匹渾身沒有一絲雜色的汗血寶馬上,街道兩旁雖然歡聲震天,但他卻好像隔著一層,渾身上下竟沒有一點喜色,有的只是沙場之上熬煉出來的酷厲。
可這份酷厲,本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但在此刻,在這支打了勝仗的軍隊之中,卻仿似為他平添了無數魅力,讓人忍不住猜想,他在戰場之上,又該是何等風采!
“最……最前面的,就是大皇子殿下?”金珠呆呆地看著樓下慢慢行來的年輕將軍,只覺得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
寶珠也有些不敢置信,若非看他容貌,她都不知道,這竟是曾經陰戾后來卻變得沉默溫和的楊道濟。
眼下這樣子,倒同前世她見他那次差不多了,一樣的光彩奪目,一樣的氣勢萬千,他雖漫不經心地坐在馬上,卻讓人移不開眼。
就連他身后一般銀盔銀甲的小將,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更別提更后面的兩員老將軍了,倒是儒雅的程大猷程姑父,一身的儒將風采叫人側目,還算是扳回一城。
因是勝仗,京都百姓早就備好了各種犒軍之物,大姑娘小媳婦手中,更是有花有果有荷包,就等著今日三軍路過時盡情地表達了,只是楊道濟的威嚴有些嚇住了這些嬌花一般的京都女兒,大家雖然都看好了最前面又俊朗又尊貴又威嚴的皇子將軍,可是誰也不敢做出頭鳥,第一個將手中的“心意”送出去。
廖氏也備了鮮花,且這茶室之中本就擺著不少鮮果,金珠銀珠都拿了鮮花在手,就連華珠,本取來吃的果子也不吃了,好似也準備將它擲出去湊湊熱鬧。
萬眾矚目下,終于有一人首先將紅艷艷的梅花拋了下去,寶珠本以為應是晉陽公主無疑,便轉頭看去,沒想到從那窗子中露出來的玉容,卻是一位十分陌生的姑娘,生得明艷大方,笑得更是開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楊道濟,見他抬頭看去,更是笑成了兩彎月牙。
但楊道濟卻神色淡淡的,并沒有刻意去接那一支梅花,只是那姑娘扔的準,瞄的正是楊道濟的懷中,是以,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支梅花將準確無誤地落入楊道濟手里,可是他抬頭看了一眼后,便下意識地伸手揮了一下,恰好將那一支梅花揮落在地。
不過,有這一支梅花打頭,隨即各種鮮花果子便如落雨一般,紛紛砸向楊道濟,可惜楊道濟卻一概視若無物,人從花果和荷包雨中過,片葉不沾身,眾女見他實在無趣,便將目光紛紛投向他身后的小將并其余俊秀的將軍們,熱情無比地將自己手中東西招呼了過去。
就連幾個老將軍也在誤中副車的情況下得了幾個,西北軍便在這樣沸騰的民意中行了過去。
距離寶珠所在茶室不遠的另一間雅間內,方才第一個拋出梅花枝的少女正嘟著嘴唇坐在窗前,怨念地看著遠去的楊道濟……的背影。
“蘇妹妹,你那梅花投給我大皇兄,還不如給我三弟呢,至少我三弟知道惜花,你看落入他懷中的鮮花果子,他一個沒讓丟,都攏住了!”
說話的是個男聲,語聲雖然清朗,只是話中的輕嘲之意,叫人聽了不甚舒服。
蘇夢蓮看著這個硬是“偶遇”之后非要跟了自己來的二皇子殿下,早不耐煩了,便沒什么好氣地哼了一聲,索性撕破臉皮道:“楊道業,你少在我面前說風涼話,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不過是我表哥這回打了一個大勝仗,得了軍功又得了民心,你便看不下去了,要來我這里用間!哼,我不會上你的當的,你還是歇了這心思吧,失陪!”
說完帶了丫鬟便朝門外走,那楊道業見狀也不阻攔,蘇夢蓮話已經說的這么明白了,他好歹是皇子之尊,往他身上貼的女子不計其數,一個蘇夢蓮他還看不上,不過是母后說,鎮國公蘇裕手握大權,常年鎮守西北,又全力支持楊道濟,若不然,這回楊道濟在西北也不能這么容易就得了軍功,是以,叫他來向蘇夢蓮示好,若能取得蘇夢蓮傾心就更好了。
只沒想到,這個蘇夢蓮長的人比花嬌,性子卻完全不同于京都中的女兒一般含蓄溫柔,自見他便沒什么好臉色,楊道業先還覺得有趣,可如今心思被她明明白白的說出來,楊道業也有些惱怒,便道:“笑話,我會看不過去?不過是一個廢人,虧你們還拿著他當寶!可是又怎么樣呢,人家另有心上人,你的花,他怎么會收?”
本來已經行到門邊的蘇夢蓮猛得停住身子,繼而猛得轉回頭來,瞪著楊道業道:“你怎知他另有心上人?”
楊道業好整以暇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來,并不答話。
蘇夢蓮看著惺惺作態的楊道業,本想轉身離去,可心中卻如貓抓一般,又疼又癢,怎么也抬不起腿來。
“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走!”
“求人還這么理直氣壯的,蘇妹妹,你不覺得你這態度有問題嗎?”楊道業笑望著蘇夢蓮道。
蘇夢蓮怒道:“誰是你蘇妹妹,二皇子殿下還是別亂叫了,你的妹妹在皇宮中呢。”
楊道業沒說話,蘇夢蓮卻忍不住道:“到底是誰?”
“你知道了又怎么樣?難道還能去殺了人家?”楊道業好奇道:“你雖在西北軍中長大,可憑著鎮國公和國公夫人的教養,你也不能不知道本朝律法吧?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蘇夢蓮臉上的狠厲一閃而逝,只道:“我自然會遵守律法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我知!倒是二皇子殿下,可別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忘卻了。”
說完再不聽楊道業的胡話,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