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寶珠先去看望了因奔波了一路又跪了半日祠堂而病倒的父親葉仁,見他正睡著,也未多待,便拉了哥哥葉青玉一塊向許氏告辭。
不是她冷情,對這個爹爹,寶珠實在是親近不起來。
唉,老太太這般公正嚴明,祖父聽說也是個能人,為何竟會有爹爹這樣一個兒子?
就連二叔,也比爹爹強啊!
許氏好像忽然開了竅,對寶珠和葉青玉俱是一副溫和慈愛的模樣,對兩人所請無有不準,仿佛昨天的沖突全然不存在,就連吳姨娘,她也未曾留難,甚至還道:“我今日要回一趟娘家,好不容易回來了,得去給我爹娘請個安,大爺這里無人伺候,還要勞煩吳姨娘了。”
吳姨娘有苦吐不出,她同葉仁早就是名存實亡的妾了,這么多年來幾乎未曾得過寵愛,兩人之間陌生的很,且許氏忽然這樣大度,叫吳姨娘也十分的不適應。
可再不適應,這也是她身為妾室應有的本分,主母要她分憂,她也無權拒絕,只得應道:“是。”
寶珠聽說許氏也要出府,便沒出手阻攔,只是葉珍珠聽說寶珠要去順意齋,一雙清冷的眸子抬了抬,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順意齋是什么地方?”
葉珍珠隨著葉仁許氏在西北長大,對京都陌生的很,不知道順意齋也是正常,寶珠便耐心解釋道:“順意齋是京都外城最好的酒樓,妹妹還沒吃過,改天叫母親帶你去嘗一嘗,他家的水晶肘子做的很不錯。”
葉珍珠輕輕點了點頭,一旁的葉新玉一聽說吃的,連忙道:“我要去,我現在就要去,我要去吃水晶肘子!”
許氏有些無奈了,她當然看自己的小兒子千好萬好的,但對比一旁長身玉立的葉青玉,再看只知道吃肘子的葉新玉,便覺得兒子實在不成器了些。
面上無光的許氏頓時惱羞成怒:“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吃!”
許氏不過輕斥了一句,沒想到那葉新玉竟嘴巴一咧,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頓時嚇了寶珠一跳。
前幾年這個小弟回家時,便已是上房揭瓦的角色,沒想到如今癡長幾年,竟一點長進都沒有,瞧著這滿地打滾的架勢,似乎比以前還刁蠻了一些,寶珠忍不住扶額,許氏這教養兒子的能耐,可真是不敢恭維啊!
看周遭丫鬟仆婦絲毫不以為怪的神色,可見葉新玉這樣撒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照這樣下去,這個三弟非得被許氏養廢了不可。
但一心寵溺兒子的許氏卻渾然不知,仍舊拉著葉新玉一迭聲哄著:“乖,改天,改天娘陪你一起去可好?”
“不行,我要吃水晶肘子,現在就要吃!”葉新玉卻是不依不饒。
“今天不行,今天我們要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明日吧,明日娘就帶你去,好嗎?”許氏說著好話,葉新玉卻只是不聽。
他一看旁邊的寶珠,忽然道:“我不跟你去外祖家,我要跟她去順意齋!”
寶珠一聽樂了,對付葉新玉這樣的小娃兒,她完全無壓力,等離了許氏跟前,定能叫他服服帖帖,便道:“行啊,三弟,你今兒就跟我走吧,大姐帶你去吃肘子!”
寶珠這般說,那葉新玉更是鬧著要跟她走了,可把許氏嚇個不輕。
“不行不行,今天已是說好了,珍兒和新兒都去給她們外祖父母請安的,怎么能隨便變卦呢。”許氏說完,終于對著葉新玉嚴厲地道:“新兒,你再鬧,娘就將你送回西北去!”
這個說法奇跡般的有效,葉新玉愣了一下,以更大的聲音朝天吼道:“我不要回西北,我不要回西北,我——不——要——”
萱怡堂內黃葉應聲而落,南飛的大雁都差點掉下來一只,寶珠同葉青玉作鳥獸散,二人對這個新來的弟弟,都有些敬謝不敏。
這以后長大了,必然又是一個敗家子啊。
直到回了雪翠軒,寶珠還覺得耳朵隆隆作響,十二歲的男孩,實在太能吼了!
辭別了祖母,寶珠便帶著人出了門,葉青玉因要上差,便要護送寶珠,不過他知道邀請寶珠的是戶部尚書余家的姑娘,便只送到順意齋的門口,目送寶珠進去了,又待了一會兒,見梅香出來說已見到了余家姑娘,葉青玉才放心離去。
順意齋二樓包廂里,寶珠看著眼前身形高大的“余家姑娘”,忍不住惡趣味地笑了笑。
楊道濟很敏銳地覺察了寶珠的笑容意味深長,彎了彎嘴角道:“怎么,我被人誤會成余家姑娘了?”
寶珠驚嘆于楊道濟的洞察力,含糊地搖了搖頭,便要向楊道濟行禮。
“免了,”楊道濟揮了揮手,有些不悅地道:“別用這個轉移我的注意力,方才你在笑什么?”
“呃,沒什么……”寶珠說完不等楊道濟說話,便搶先道,“還沒恭賀殿下心愿達成呢,想來,殿下不日又要出征了吧?寶珠預祝殿下北伐成功,蕩平瓦剌,早日凱旋!”
楊道濟本還想就寶珠先時那個笑容繼續興師問罪,但被這一連串恭賀給繞的也無奈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么,他看了寶珠一眼,沒好氣地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
寶珠自然知道楊道濟說的是什么意思,不過是對國庫有了糧餉、求和派被強勢壓倒、楊道濟還被委以北伐重任、不日就可揮師北上的感激。
她十分謙虛道:“不用不用,這種事情,本就是偶然成事,這次能這么順利,還得感激殿下仗義執言,且那汪東城驕奢淫逸,叫他貢獻身家,也算是順應天道,這才成事,民女不敢居功。再說,殿下千金之軀,何等尊貴,再要謝我,民女可真的受不住了……”
見楊道濟輕輕搖頭,寶珠索性道:“反正再怎么謝,民女也弄不出第二個五百萬兩來了,殿下還是饒了我吧。”
楊道濟不禁失笑,本來是自己向她道謝,怎么到最后,好像自己又逼迫了她一般?
不能道謝,楊道濟便又繞回了最開始的話題:“對了,你方才到底在笑什么?”
寶珠:“……”
這位殿下,要不您還是繼續道謝吧。
楊道濟見寶珠笑而不語,便轉換了話題道:“方才那位是你的兄長?”
他在樓上無意間瞥見葉青玉看向寶珠的目光,寵溺的叫人嫉妒,便忍不住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