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安安穩穩地回了葉府，將紅參交給老太太，又二日，老太太喝了這紅參水，果然覺得心疾漸輕，精神也上來了，寶珠心中歡喜，葉府中人更是笑逐顏開，就連久不露面的程思菡也重新承歡老太太膝下，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

但到底是不一樣了。

老太太身邊的袁媽媽看的最清楚，以往老太太最關心程姑娘，有什么好東西也是先叫送往凝碧館，如今可不一樣了，大姑娘在老太太院里來去自如，這自是得了老太太的允準，但程姑娘來了，卻要通報。

且老太太病勢見輕之后，便叫人往金玉閣訂做了一批時新的頭面首飾，當先一份赤金紅寶的整套頭面，便送與了大姑娘，其余眾姑娘雖也人人有份，但到底不及大姑娘的貴重，就連程姑娘也不例外。

區別這樣明顯，姑娘們卻都沒有說嘴，誰都知道，這回老太太的病多虧了大姑娘尋來的郎中，否則不能愈合的這樣快。

聽說程姑娘雖回房之后發了脾氣，但在老太太面前，卻也沒有什么怨言。

她也不敢有怨言，袁媽媽可記得清楚，老太太這回發病，都是叫程姑娘氣得。

且程姑娘做的那些事，做長輩的都得生氣。

可惜老太太不是程姑娘的嫡親祖母，連罰也不敢罰得重了，只能禁足了事，袁媽媽也為老太太心累。

袁媽媽正想著，就見大姑娘帶著人進了院，她忙上前道：“大姑娘來了？老太太剛起。”

寶珠笑道：“那我來的正是時候。”

“可不是么……”袁媽媽剛接了一句，就見程姑娘也帶著人來了，她臉上的笑意不減，聲音卻冷淡了很多，道：“程姑娘來了。”

程思菡點了點頭，見寶珠在此，趕忙熱情道：“大姐姐也來了。”

寶珠笑了笑沒說話，她現在懶得理會程思菡，但也別想叫她對她有什么好臉色。

程思菡也不以為意，面色如常地隨著寶珠進了屋。

東次間里，老太太已坐在那喝參茶，見寶珠和程思菡一前一后進了屋，她笑道：“寶丫頭和程丫頭來了，正好，一道吃早飯。”

不過寶珠今日可不是來吃早飯的，但礙于程思菡在側，她只得先把心里的謀算壓下，只陪著老太太說些閑話。

少頃飯畢，便到了寶珠和程思菡上學的時間，程思菡主動道：“大姐姐，咱們一道去凌波軒吧。”

寶珠卻道：“我還有些事要同老太太說，程表妹可以先行。”

程思菡咬了咬唇，看了老太太一眼。

葉老太太不是沒看見，可她卻不想理會。

而且不過是上學去，同不同路又有什么要緊？程丫頭現在怎的恁般嬌氣？

老太太只看向了寶珠道：“寶丫頭有何事要說？”

寶珠笑盈盈地看了看程思菡，沒說話，程思菡黯然垂首，便道：“既如此，我就先去上學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等程思菡退了出去，寶珠才道：“祖母，孫女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老太太感興趣地道。

“嘿嘿，”寶珠有些不好意思，但思前想去，除了來求老太太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厚著面皮道：“孫女向祖母討要一物。”

老太太卻不大在意，笑道：“寶丫頭要什么？說吧。”只要不是很出格，老太太心想，怎么都得滿足了孫女。

面對老太太的慷慨，寶珠卻更加歉疚，道：“就是那副驅魔圖，老太太還有印象么？孫女想將它要回來。”

“這有何難？”老太太果然毫不在意，立時吩咐袁媽媽：“寶丫頭先前給的那幅驅魔圖收在哪里了？找出來后給她送去。”

袁媽媽應聲去了，寶珠卻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祖母都不問我做什么，就把那幅圖給我了么？”

老太太看著孫女嬌艷的笑顏，便隨著她的話頭道：“你要做什么？”

寶珠忙道：“祖母，過幾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壽辰了，我想將這幅繡作敬獻給太后娘娘。”

葉老太太驚了一下，道：“你……寶丫頭打算怎樣獻給太后娘娘？”

畢竟，那可是太后娘娘，等閑人哪能見著？

但老太太忽兒想起了大皇子，寶丫頭曾將那上好的玉石獻給了大皇子，莫不是……

老太太沉了臉，私心里，她并不想叫孫女同大皇子有什么牽扯，那雖是皇子，可也是未婚男子。

憑著孫女的出身，想要嫁給皇子是絕不可能，所以，倘若有什么閑話出來，孫女便只有給大皇子做妾一途了，那是她萬萬不愿看到的。

老太太的心思，寶珠一眼便知，她的祖母立身甚正，雖也致力鉆營，卻到底有限，縱觀葉家諸人結的親事，便可見一斑。

老太太可能會為了家族給兒女乃至孫輩結一些官宦人家的姻親，但絕對不會委屈葉家女兒為了攀龍附鳳去做妾室。

好在寶珠也沒這個心思。

“祖母放心，孫女不準備走大皇子的路子。”寶珠說完又多解釋了一句，道：“祖母可能還不知道，那日我撞車之后，救我之人，正是大皇子和他的侍衛。”

老太太更驚，道：“竟有此事？”

“是啊，我也是那天在翡翠軒見到大皇子的真容才認了出來，回來后只顧那玉石，竟忘了同祖母說。”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還是道：“家里不缺你吃喝，你那繡莊，開不開都一樣，我看，還是好好讀書的好。”

寶珠無奈，道：“祖母，如今孫女還在家里，自然可以享受家族的庇護，可以后呢？孫女總要嫁人，總要離家，到那時，除了靠自己，還能靠誰？”

葉老太太心神俱震，她只知孫女變了，卻不知孫女變得這樣厲害。

這樣明白的話，她以前竟從未聽寶丫頭過。

都怪她以前忽略了寶丫頭，讓她嘗盡苦楚，才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吧？

“祖母……”看著自責愧疚的老太太，寶珠更是無奈，道：“孫女這是長大了，祖母怎還不高興呢？”

葉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么，只道：“你找到了這幅圖的繡娘？”

寶珠見老太太終于默許，忙道：“正是。現在她就在白塔庵中，孫女已經叫席掌柜代我收了兩家鋪子，就在瑞豐齋旁邊，一家原來是成衣鋪，一家原來是皮貨鋪，孫女把這兩家打通合為一家，準備開個繡莊。”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道：“那繡娘是個關鍵，你需得看好了。”

“這個沒問題。”寶珠自問，再沒人能比她舍得出價，且看韓先生的品行為人，絕不是那等過河拆橋之輩，長期合作下去都沒問題。

老太太也不多言，既然她已經上心，自會叫人去考驗一番的，若那繡娘是個穩重厚道的，便罷了，否則，休怪她要用些手段。

“好，寶丫頭想開便開吧，祖母會幫你的。”葉老太太說完，已經盤算著該給孫女添些什么人手，怎樣展開經營了。不過，想到寶珠方才說的太后生辰，老太太道：“寶丫頭打算借著太后的生辰讓這種繡法揚名？”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