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接過糖葫蘆,蘭香卻道:“你和林壯方才在說什么?”
菊香打了個激靈,忙道:“方才我同壯子哥一塊去買冰糖葫蘆聽見旁邊有人打聽牛大夫的住處,那人還說那是大興縣最好大夫,壯子哥聽見了就不高興同我說王郎中才是最厲害的,那人真是眼瞎!還要找人去說道幸好我拉住了沒讓他多管閑事!”
菊香好不容易說完,剛喘了一口氣,卻聽姑娘問道:“打聽牛大夫的人是哪個,你指給我,哦,動作小點,別叫人覺察。”
菊香被蘭香和姑娘問的一懵一懵的,也顧不得多想,便轉頭在人群中找了找,然后指向了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人。
而那青年人,正是平逸。
他此時正朝著街角的楊道濟走去。
寶珠只見他垂著頭說了句什么,好似十分沮喪,而楊道濟聽了,眉目更加冷然,主仆二人看著俱是一副倒霉極了的樣子。
一瞬間,寶珠心中轉過一個念頭,楊道濟難道是來尋大夫的?
他有什么病需要看大夫?
對,前世楊道濟那般看重王云,怕是因為王云看好了他的病。
糟了,別是因為自己提前找到了王云,然后導致這一世的楊道濟找不到他了吧?
那可真是罪過大了,搞不好還要影響武朝的大局,想及此,寶珠便立刻做出了決定。
大街上人來人往,商販叫賣,兒童嬉鬧,喧囂的仿佛自成一個世界,而楊道濟卻只覺得自己站在這個世界之外,絲毫感受不到世人的喜樂,他的心中,滿是孤清。
自三歲那年遇刺而落下了病根,已經十二年了,他這個病,不可訴與口,不敢求與醫,更不能白與眾,多年以來,已成了他的心病。
父皇雖然曾對他說,會為他延請天下名醫,一直到他痊愈為止,可如今,看著也是淡了心思,轉而對二弟越發器重起來了。
他看著二弟在父皇面前備受夸贊,看著三弟在父皇面前日益得寵,心中的失落,如江水湖澤一般洶涌,可是,他又能說些什么呢?
大武的江山,不能交給一個廢人。
制止了貼身侍衛平逸因自責而要請罪的意圖,楊道濟眼神黯了黯,舉步走向拴在一旁的馬匹。
這已不是第一次失望,所以,他受得住。
只平逸還過意不去,好似那牛大夫搬走是他造成一般,楊道濟擺擺手,正要喚他趕緊上馬回城,就聽距離最近的那處賣藤筐的商販那兒,忽然傳出了一個大嗓門。
“大叔,請問住在南北街上的王神醫家該怎么走?”
賣藤筐的正沒生意,忽見來人,還以為是來買筐的,沒想到是個問路的,頓時不耐煩道:“什么王神醫,沒聽說過!”
那大嗓門的小哥也不惱,還掏出一把銅錢來放進騰筐里,笑嘻嘻地道:“大叔,聽您口音就是本地人嘛,怎么會不知道南北街怎么走?您就給我指一指吧,我們家老太太前陣子承蒙王云王神醫出手相救得以活命,特意囑我們當面道謝,可沒想到王神醫搬家了,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來這里的。”
看在銅錢的份兒上,那賣筐的到底是開了口,隨意朝前指了指道:“那,你們沿著這條街一直走,走到一棵大槐樹下就拐彎,朝北拐別朝南拐,那里就是南北街,近來聽說開了一家醫館,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了。”
那小哥高聲道了謝,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而已經跨上馬背的楊道濟猶豫了,沒想到這里還有個王神醫,而他的病,反正找誰不是看?
不如,他也跟去瞧一瞧?
林壯一溜小跑回了馬車上,偷眼見那街角坐在馬上的人好像正瞧著自己,便不敢向姑娘回話,只向一旁的哥哥林生大聲道:“問到了,王神醫住的南北街就在前面大槐樹下往北拐的那條街上,咱們快走吧。”
林生應了一聲,趕著馬車慢慢地從空地上重新回到街上,然后駛過街角,朝前去了。
寶珠坐在車廂里,見三個丫鬟皆屏氣凝聲,一副緊張模樣,忍不住笑道:“好啦,你們這樣子不累,我看著都累了。”
梅香不好意思的笑笑,蘭香松了松肩膀,只菊香小聲問道:“姑娘,咱們可以吃冰糖葫蘆了嗎?”
感情這家伙就想著吃呢?
寶珠忍不住扶額,但看著菊香萬般期待的眼神,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小饞貓,想吃很久了吧?”
菊香點頭如搗蒜,寶珠無語下點了點頭。
“謝謝姑娘,姑娘真好!”菊香一邊說著,嘴里已經咬上一顆紅艷艷的山楂果了。
寶珠被勾起了饞蟲,忍不住也拿出一串吃起來,還叫梅香蘭香一起吃,等到幾人大都吃了一半,便覺出馬車拐彎,顯然進了南北街,再等吃完一串之后,就聽外頭林生道:“姑娘,王家醫館到了。”說著就要停車。
寶珠忙道:“莫要停車,去后門。”她想來想去,覺得不妥當,楊道濟與侍衛微服而來,也不知是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或者看什么陰私的病,她還是避一避的好。
林生依言將馬車往后門處趕去,轉彎時寶珠將車窗簾子悄然掀開一條縫隙,見楊道濟和平逸已停在了王家醫館門前,這才放下心。
不過,楊道濟突然看過來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寶珠駭了一跳,忙將窗簾放下。
等到寶珠坐進王家醫館的后院,心神尤自不寧,總感覺楊道濟那一眼,好像將她看穿了一樣。
唉,伴君如伴虎,果然。
“姑娘,王神醫還在前頭就診呢,我看大堂里排著老長的隊,好多老人和小孩,只怕咱們得等很久。”菊香受命去前頭打問消息,回來后便巴巴地報開了:“聽說王家醫館新館開業,頭一月都不收診金,所以人才來的這么多。還有,王神醫說了,以后每月的初一十五來瞧病,他都不收診金呢。”
寶珠恍然大悟,有點明白這位神醫為何這般愛財了。
對于王郎中這種劫富濟貧的做法,寶珠本來是十分欽佩的,奈何如今的她卻是那將要被劫的,于是便有些笑不出來。
怪不得那王云心急火燎的去采藥呢,還說什么送給老太太,看來是缺錢了。
不過,看在他也算是懸壺濟世的份兒上,今兒就讓他好好宰一回吧,就當為葉家積德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