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診金寶珠可沒打算自己掏。

她現(xiàn)在有錢不假，可老太太比她有錢的多。

老太太卻拉著寶珠的手道：“方才樊會卿大夫來了，說你薦的那個郎中，十分了得，并叫我按照那個郎中的方子吃藥，還說假以時日，也許會根除。”

寶珠高興地道：“太好了！祖母，以后您就不用承受這心痛的罪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笑道：“先時我還覺得你被那郎中騙了，沒想到，是祖母有眼無珠，差點錯識了珠玉，幸而得了樊大夫的肯定，祖母得向?qū)氀绢^道一聲謝呢。”

面對老太太難得的溫情時刻，寶珠赧然道：“祖母，您可別這么說，這回是孫女運氣好，萬一孫女真的被騙了，還得靠祖母最后識破騙子呢。”

老太太卻搖了搖頭，不過她也沒多說，只道：“我聽說，你許了那郎中兩千兩銀子的診金？”

寶珠心中一喜，卻做出一副窘迫的樣子道：“是啊……那郎中雖然醫(yī)術(shù)不錯，但頗是愛財，我初時還差點誤會了他，不過想想只要祖母能康健，便是花一萬兩銀子我也愿意，是以，就應(yīng)了他……呵呵，祖母莫怪我，孫女還有些銀錢，孫女自己付。”

寶珠這般說，老太太哪能還叫她出錢，她白了寶珠一眼，道：“給祖母看病，還能用你的錢？你那點銀子，自己留著吧，祖母的診金祖母出。”

說完她就吩咐袁媽媽，叫她拿兩千兩銀子送給王郎中，并道：“等我好轉(zhuǎn)，診金加倍，再與他兩千兩銀子。”

袁媽媽應(yīng)了一聲自去了，寶珠卻有些心疼，不免道：“祖母，給他兩千就行啦，怎么還加倍呢？”

老太太卻打趣道：“方才你不是說，只要能治好了祖母，就是花一萬兩銀子也在所不惜嗎？怎么，合著剛才是哄我呢？”

“哪能呢？”寶珠嘿嘿一笑，趕緊含糊過去，道：“我去給祖母煎藥，祖母等著。”

說完不等老太太反應(yīng)，便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倒叫老太太哭笑不得。

老太太的笑還掛在臉上，卻聽外面來報，程思菡來了，頓時又冷了臉。

“不見，叫她回去吧，就說我吃了藥睡下了。”葉老太太一揮手，袁媽媽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頭傳來程思菡嬌嬌弱弱的聲音：“外祖母已經(jīng)歇下了？袁媽媽，我實在擔(dān)心外祖母，請袁媽媽行行方便，叫我進去看一眼，我便放心了，否則，我便是回去也寢食不安，晚上也睡不著……”說著還嚶嚶嚶地哭起來。

袁媽媽無奈，正要好言相勸，就見站在程思菡身后的邱媽媽上前一步，冷笑道：“老妹妹，你這般百般阻攔，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攛掇，故意給程姑娘難堪？”

邱媽媽早前比袁媽媽得臉，因此特別不能看見袁媽媽如今得意的樣子，便只想一想，她都覺得酸水直冒，如今對上眼，更是憤恨不已，那話說出來也就分外不好聽：“程姑娘可是老太太唯一的親外孫女，老妹妹不過在這院里主了幾天的事就敢這般怠慢，叫老太太知道了又當(dāng)如何？”

袁媽媽差點都氣笑了，老太太不肯見程姑娘，那是老太太的決定，她怎會自作主張？

正要理論，袁媽媽轉(zhuǎn)念一想，她如今已是壽寧堂最得臉的人，若跟邱媽媽一般見識，豈非自甘下賤？

是以，袁媽媽好整以暇道：“邱媽媽說錯了，我一個奴婢，豈敢怠慢程姑娘？老太太方才真的睡下了，這確是實情。”

邱媽媽還要再說，程思菡卻攔住了她，只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耳房中等一等，倘若外祖母要吃藥或用膳，我也可以幫忙侍奉，袁媽媽，這樣可行嗎？”

袁媽媽看著程思菡清新婉約的面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來程姑娘定是猜到了老太太不肯見她，是以要用這一招死皮賴臉求得老太太原諒了。

正當(dāng)袁媽媽左右為難之際，就見吉祥從里頭走了出來，道：“老太太醒了，請程姑娘進去。”

程思菡大喜，袁媽媽這才道：“程姑娘，你快進去吧。”

程思菡還不忘道謝，態(tài)度甚是謙卑，只她身后的邱媽媽一臉得意，也不知是得意什么。

寶珠在耳房中，聽著外頭的動靜，始終未動。

梅香和蘭香跟在一旁，蘭香忍不住嗤笑一聲，正要說話，梅香趕緊瞪了她一眼。

蘭香順著梅香的視線看去，只見壽寧堂中的小丫頭正扒著窗戶向外看，她只得閉緊了嘴，再不多言。

“姑娘，這藥差不多了。”

梅香說完，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將砂鍋中的藥汁倒出來。

畢竟程姑娘進去了也有一會兒了，不知同老太太的話沒說完。

寶珠卻不管這個，這藥效也是看火候的，若是誤了，祖母再喝可就沒那么管用。

“倒出來吧，我給祖母送過去。”

寶珠既這樣說了，梅香再不遲疑，她和蘭香將藥汁濾出來，倒進一旁的青花瓷碗中，蓋好蓋子，用托盤裝了，遞給了寶珠。

寶珠端著托盤出了耳房，沿著回廊到了正堂，卻見袁媽媽邱媽媽和吉祥都在外頭守著，袁媽媽和季香兩人還都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寶珠凝神細聽，老太太房中卻并沒多大的動靜，她不禁有些擔(dān)心，道：“袁媽媽，祖母喝藥的時辰到了。”

邱媽媽一臉木然，寶珠卻只當(dāng)她不存在，倒叫邱媽媽又氣了一回。

袁媽媽聞言便點了點頭，推門進去了。

未幾，卻見程思菡低著頭走了出來，路過寶珠時她抬頭看了一眼，卻不曾行禮，只轉(zhuǎn)身去了，邱媽媽趕緊跟了上去。

“大姑娘，您進去吧，老太太要喝藥了。”

寶珠正想著程思菡通紅的眼圈是怎么回事，就見袁媽媽走了出來，她聞言點了點頭，端著藥碗走了進去。

老太太歪在床上，神色頗為疲憊，大約方才費過心神，她看著虛弱的很。

寶珠趕忙把藥碗呈上，親自執(zhí)羹，舀了一勺湊到老太太跟前道：“祖母，來，吃藥啦。”

軟軟的口氣，好像哄著小嬰兒。

老太太被她這分外的體貼搞得苦笑不得，長嘆了一口氣后，這才張嘴喝了一勺，不過，她到底不習(xí)慣叫人喂藥，之后便端起藥碗，一口飲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