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夫人和刁氏熱情地接待了余夫人,之后又意思意思地同廖氏說了兩句,便又去招呼旁人了,而跟在廖氏身后的三個姑娘,承恩公夫人和刁氏都未提及,好似沒看到一般。
不過這種情形也是意料之中,承恩公夫人乃是秦老太太嫡出,寶珠的母親是庶出,想必兩姐妹閨中關系并不好,原因嘛,寶珠想著自己艷若桃李的面孔全是承自母親,便有些了然。
且前陣子,她又剛“欺負”過張莞和秦若芳,秦氏能對她好才怪了。
刁氏對她不理不睬,道理亦然。
不過寶珠如今不是尋常的小姑娘,二人的冷遇對她來說毫無影響,她來桃花宴又不是為了博前程,不過是為了秦若菲,只要救得若菲活命,其他的事情與她何干?
廖氏雖受了冷遇心中不舒服,但這種冷遇她也沒少挨,便也不很在意,只帶著三個姑娘進了堂中,準備去尋懷寧侯家的女眷。
寶珠擔憂秦若菲,便辭了廖氏,自己去尋秦家女眷。
此時秦老太太正坐在春暉軒的偏廳,同好幾位頭發花白的老封君一塊吃茶聊天。
寶珠打聽明白以后,便叫了丫鬟進去通報。
秦老太太聽說寶珠來了,卻皺了皺眉,叫身邊的大丫鬟平安將寶珠接了進來,然后直接送進后廳。
寶珠進來時,便見秦老太太身邊圍攏著好幾位衣飾華貴品貌不凡的妙齡少女,張莞秦若芳都在其中,其余的人寶珠雖不識得,但也知道,這里大概集中了京都最為高貴的幾位淑女了。
此時秦若芳和張莞也看見了寶珠,兩人的眼神如出一轍,均是輕蔑而高傲,仿佛能站在那個中心里,已是一種勝利。
寶珠哂笑一聲,懶得理會這兩人,只隨著平安從一側向后廳走去。
不想人群中卻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那是誰家姑娘?倒是生得好模樣。”
說話的卻是鎮國公府的老太太。
秦老太太心中一咯噔,卻笑道:“那是我家的外孫女,不慣見人的,就叫她去后頭頑去吧。”
秦若芳神色一肅,張莞則直接低了頭,眼中卻是強烈的不甘和怨恨。
她自詡容貌出眾,在京都貴女中無人能及,可也沒得了鎮國公老太太一句“好模樣”的評價,憑什么那一無是處出身卑賤的葉寶珠,就能得了這個評語?
鎮國公老太太見狀,知道秦老太太無意引薦,便惋惜道:“真是好模樣。”
秦老太太卻一副打趣的口吻道:“怎么,你這老婆子不是說,除了你家蓮兒,京都再無入你眼的小姑娘,如今可見著了吧?”
鎮國公老太太笑罵道:“你這老貨,這是在敗壞我的名聲。這里的小姑娘,個個水蔥似的,看的我喜歡的不行,你偏要說我看不得她們,”鎮國公老太太轉向周遭的少女們道:“你們可別聽她瞎說,我呀,看見了你們,只覺得眼也亮了心也寬了,恨不得日日能像今天這樣,老婆子我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
姑娘們都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嬌俏可人的姑娘還道:“老祖宗,您不用天天看著我們,也能長命百歲。”
鎮國公老太太還沒說話,另一個老太太忙道:“云兒,不要理會那老婆子,你家祖母在這里呢。”
原來方才說話的是當朝首輔馮閣老的長孫女馮妙云,而那老太太則是馮閣老的發妻,馮妙云的親祖母,故而有此一說。
眾人一陣笑鬧,便將方才因寶珠出現而引起的一點波瀾消弭無形,秦若芳和張莞都松了一口氣,雖然明知那葉寶珠身份低賤,但若真的叫她到了眾人身前,憑她那一張臉,說不定還真叫她出了風頭。
寶珠雖然已經走進了后廳,但廳中的對話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腳步一點沒停,對于秦老太太不叫她見人的話,也并沒放在心上。
她有自知之明,便是因為生的出眾能得了眾人的贊賞,可她的身份擺在這里,權貴人家怎么會看得上她?別再因此招禍就是好的了。
況她也不愿意再進官宦人家那種烏糟地了,在葉家自自在在地待著,或者以后住進自家莊園去,都比晨昏定省侍奉公婆要好的多。
寶珠一腳踏進后頭的小廳,只見里頭擺設清雅,正坐著好幾位姑娘,估摸都是各家不太受寵的,看穿戴和氣派,比外頭那幾位姑娘都差了一層,但比自己,還是強了不少的。
“寶姐姐!”
秦若菲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寶珠轉頭一看,只見角落處坐著兩位姑娘,正是秦若薇和秦若菲,其中秦若菲還站起了身,正對著自己興奮地招手。
秦若菲今年十一,身體抽條一般長得飛快,在同齡女孩兒中已是高挑,這一站起來,更是鶴立雞群。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橙繡梅花的對襟褙子,底下一條桃紅細折兒裙,頭上梳著垂髫分肖髻,戴了一支卷須蝴蝶點翠的赤金簪,脖子上還掛著一枚晶瑩潤澤的玉鎖,清新活潑,含苞待放。
寶珠看著她大大的笑容,心中一酸,前一世的秦若菲,就在今日將會失去了生命,沒能活過十一歲。
今生,寶珠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過二十一歲、三十一歲……乃至九十一歲甚至一百歲!好好的用完她在這個世界上應有的壽數,不因算計或陰謀,早早結束這鮮活的生命。
寶珠見一對正在對弈的姑娘明顯因為秦若菲這一句話雙雙皺眉,其他輕聲聊天吃茶的姑娘也都將視線投了過來,她連忙示意秦若菲小聲,然后快步走了過去。
秦若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忙放下了胳膊,還咬了咬嘴唇,看著極是無辜。
她一旁坐著的秦若薇也站起來道:“葉表妹,你可來了,你再不來,三妹就要把我的耳朵嘮叨穿了。”
秦若菲則一把拉住寶珠的胳膊道:“寶姐姐,你怎么這么晚來?是不是路上陷進泥地里耽誤了時間?”
面對兩人的熱情,寶珠露出真心的笑容,先答了秦若薇:“薇表姐,沒想到你也來了。”
前世秦若薇并未出席這一場桃花宴,那時秦之浩剛受了家法,秦若薇要照顧幼弟,便未來,沒想到,這一回她竟然到了。
秦若薇笑了笑還未答話,一旁的秦若菲卻等不及道:“寶姐姐,你先回答我,為何這么晚來?對了,”秦若菲換了一副神秘兮兮地樣子,湊到寶珠耳邊道:“寶姐姐有沒有見到渙哥哥?”
“嗯?”寶珠疑惑。
秦若菲邀功一般小聲道:“寶姐姐,是我發現你們的車在后面陷了泥坑,才央了祖母,叫渙哥哥去幫你們的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