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恩公古道熱腸,助人為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只有日日為恩公祈福,愿恩公身體康泰,萬事如意了。”
少女不甘的嗓音有些無奈,卻又沒有過多的糾纏,倒叫楊道濟有些反省起來,莫非他真的過分冷情了?
楊道濟不禁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女,只見她雙目明亮澄澈,仿如山澗清泉一般靈動有趣,一身翠色襖裙越發襯得她肌膚白皙,腰間的嫩黃絲絳更束得她身段窈窕,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天真爛漫的氣息,只嘴角一抹笑意卻有些耐人尋味,好似早有所料,這種感覺,方才在那間小室中楊道濟就曾有過。
略一沉吟,楊道濟便道:“順意齋的掌柜與我有些交情,你若真要報恩,可以多去照顧順意齋的生意。”
“沒問題!”
寶珠大喜過望,飛快地應了一聲,雙目驟然煥發出的神采,倒叫楊道濟忍不住彎了嘴角。
平逸這回是真詫異,殿下……殿下怎么把順意齋都說出來了?
而且,還不止說給一個人聽。
“薄夫人,你若有事,也可去尋順意齋的掌柜,他自會幫助你的。”楊道濟回身對薄先生道。
薄先生忙做出感激不盡狀,道:“多謝公子,若真有事,我必會去叨擾的。”
楊道濟這才點了點頭,見葉氏女仍是一臉雀躍,雖然刻意收著,但那股歡喜勁兒卻怎么也掩飾不住,叫他的心中竟也跟著亮堂起來。
他忽然想起那枚被他扔在書案上的小小印章,葉寶珠……倒的確是人如其名啊。
寶珠是真的高興,葉家的隱藏危機別人不知道,就連老太太恐怕都無從察覺,但擁有前世經歷的她還不知道么?這危機如芒刺在背,寶珠早就在苦思解決之道,而今大皇子這一句,對她來說便是救命稻草。
若葉家能得了楊道濟的庇護,未來幾十年的安穩怕是跑不了了。
而今這個頭總算開了出來,而這第一步邁出去了,第二步和第三步還會遠嗎?
送走了楊道濟,寶珠才發覺薄先生臉色很是不好,而且還身形搖晃好似下一刻便會暈倒,她連忙攙住薄先生的胳膊道:“先生,您怎么了?”
薄先生只覺得渾身脫力,方才同大皇子的一番對話,真是耗盡了她一身的精神,如今的她……越發不濟事了。
“不礙事,不過是一把老骨頭,大姑娘無需擔心。”
薄先生雖這般說,但寶珠怎能不擔憂?
她雖不知楊道濟同薄先生的對話,但看薄先生這樣子,只怕那內容定然涉及了不少足以“殺人滅口”的話題,要不然薄先生怎能嚇成這樣?
“那位公子都走了,薄先生就好好休息吧,我去同柳師傅說,今日都上女紅的課業好了,先生以為如何?”
薄先生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甚好,你去同阿柳說一聲,今日便辛苦她了。”
寶珠應了,親自將薄先生送回住處,她才同梅香蘭香到了繡房。
寶珠的諸門課業都很優異,唯有女紅是她的短板,也是之前沒有耐下性子來,如今她擺正了態度,下晌竟還得了柳師傅的夸贊,叫一眾女孩更是眼紅。
“砰!”凝碧館中又一只茶碗被砸,紫鳶默默地收拾碎瓷片,另一個大丫鬟碧蟬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哄著程思菡:“姑娘,您別生氣了,她領先一時又有什么要緊?您的學識是薄先生都贊譽的,不過是這幾天她占了些風頭罷了,等期考之時,您考的好一些,自然就成了。”
程思菡清秀的眉眼里卻全是不忿,那薄先生對葉寶珠開小灶,叫她去了半天,也不知都說了些什么,看回來之后葉寶珠那高興的樣子,她想一想就覺得生氣。
憑什么?薄先生這樣偏心!
不過是提前預習了功課罷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再想一想外祖母近來的態度,程思菡只覺得悲從中來,又伏在榻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碧蟬左哄右哄不管事,她眼珠一轉,忽然想起之前從鈴兒那里聽過的話,便湊到程思菡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程思菡頓時也不哭了,立刻直起了身子道:“此話當真?”
碧蟬使勁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難怪近來她總是去秦家呢……”
程思菡撇了撇嘴角,眼中卻滿是不屑地道:“既然這樣,我得想個辦法叫外祖母知道,免得有人在外頭丟了葉家的臉,外祖母她老人家還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曉。”
碧蟬見程思菡終于不哭了,心中得意,道:“正該如此,不過,邱媽媽最近被奪了差事,老太太只叫她養傷,卻不叫她在跟前伺候了,姑娘要親自去尋老太太,這可有點……”
“我為什么去?”程思菡背脊挺得更直,她伸手撫平了衣裳的褶皺,慢條斯理地笑道:“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怎會傳這種閑話?這種事,還是叫那些碎嘴的婆子們去說吧。這葉家除了邱媽媽,又不是無人了。”
過了兩日,葉府中便流傳著一個消息,道是大姑娘葉寶珠看上了她表哥秦之渙,上桿子要嫁給人家……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那秦家哥兒玉樹臨風,小小年紀已是秀才,十分了不得,大姑娘也挺有眼光!”午后的葉府,主子們都要歇午覺,仆婦們沒什么事做,可又不能去歇著,便聚在一起聊天解悶。
“秦家哥兒是好,可只怕同咱們大姑娘成不了……”有人說道。
之前的仆婦聽說,好奇道:“咱家大姑娘長的好,將來嫁妝也定然不薄,同那秦家哥兒又是表兄妹,親上做親,怎個不成?”
那說不成的便冷笑一聲,斜睨了眾人一眼,道:“這你們不明白?咱家雖然有錢,可畢竟是個商戶,那秦家哥兒卻是閣老的孫子,秦家怎會看上大姑娘?再說,這些年來,你們只見大姑娘去秦家,可曾見過秦家哥兒姐兒來咱們葉府玩兒?沒來過吧,八成人家瞧不上咱家,大姑娘想嫁進秦家,只怕是白日做夢,一場空想!”
眾人一陣唏噓,而站在一叢花樹后的老太太,臉上卻一片鐵青。